一、派对
周家花园party,你远远瞥见周凌霜身上那件simone?rocha蓝青花瓷纹薄纱裙,唇角的笑意若有若无,“她那么讨厌我,却还要模仿我……呵,真是可笑。”
站在你身旁的霍祁山迅速瞧了眼你身上同为simone?rocha春夏季新款黑色连衣裙,上面点缀着不知名白花,你身上优雅矜贵的气质恰好压住了裙子本身的甜美轻浮,好像是你把衣服穿贵了。
他轻轻挑眉,语调懒散,“我可不懂你们女孩之间的弯弯绕绕。”
你鼻间轻哼,毫不留情地打掉他那只就要攀上你柳腰的大手。
“嘶…怎么把气撒我身上了?”霍祁山并不在意被打红的手背,继续厚脸皮地凑近你,双手牢牢锁住你的腰肢不许你动。
“你就是偏心你表妹。”你见挣不脱他,硬是把双臂抵在他胸前,头也故意偏开,不想被粘腻如蛛丝般的目光纠缠。
霍祁山低声闷笑,“狗都知道我的心会偏向谁…我只偏心我的漂亮宝贝。”
你正过脸,被他明亮炙热的目光烫得一躲,说话突然变得不利索了:“…油嘴滑舌,放开我。”
“不放。”他恶劣地勾唇,大掌使坏地抚过你敏感的腰窝,覆在翘挺的臀上。
你脸上难得地出现慌乱失序的神情,但威胁的语气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蛮:“你要是敢在这里乱来,看我明天怎么教训你。”
“不乱来。”他这般说着,手掌的位置一直没有摆正,竟像玩猫似的逗你,在娇嫩的臀肉上重重地捏了两把,感受其的q弹温热。
你脸一红,想高声骂他又意识到眼下的场合,只好忍住脏话,狠瞪他一眼,压低音量嗔骂他:“流氓。”
你这似恼似羞的一眼堪比强效春药,霍祁山胯间的性器似乎又硬挺了几分。他垂下长睫掩住欲色,手上使劲将你往自己怀里推。
你以为他要闹你,下意识地伸手推他,慌张问道:“你、你做什么?”
霍祁山默然不语,眼神晦涩。
你试图扭动挣脱,他搂得更紧。绵软小腹碰到那团热烫坚硬,你哑了声,身体僵了一瞬,不敢再乱动。
“呼……”霍祁山头抵在你肩膀上,轻轻呼气。
半晌,你埋头于他肩上,故意隐藏脸颊上的红霞。
“你好了没有?”你穿着高跟鞋站得可不是一般累。
霍祁山嗅着你周身的清甜柑橘香,艰辛难耐道:“还没有。”
“我想喝酒了。”你轻轻捏了把他腰间的肌肉,像是猫咪撒娇。
“快点也行。”他站直了身,牵了你的手覆在那团隔着布料的坚硬灼热之物上。
你惊讶又羞恼地对上他欲色闪烁的眼眸,边将手狠狠抽离边低声骂他:“衣冠禽兽。”
霍祁山因你这动作舒爽地哼了一声,眼神又沉又欲,“嗯…宝贝,让我在射在你手里好不好?”
你被他看得心头发软,张了唇就要答应他。
“陈知夏…陈知夏!”周凌霜陡然提高的声音将你从臆想中心拉回现实世界。
你如同被神婆招魂回体的人,全身狠狠一颤,发直的目光有了焦点,定在了周凌霜那张由上天垂怜过的娇俏脸蛋上,还有霍祁山万年没有情绪的冷漠面庞上。
“欸,怎、怎么了?”众人的目光中令你有些惊慌失措。你颤巍巍地从台阶上站起,不小心碰倒了放在脚边的酒瓶。
玻璃破碎声响衬得此时的气氛更加尴尬。你不知所措地看着脚下宛如鲜血般的葡萄酒迅速占领瓷白的地板,犹豫片刻又弯腰准备伸手捡起粉身碎骨的酒瓶。
“捡什么捡,划伤了还要我付你医药费。”周凌霜的嫌恶毫不掩饰,引起一阵低低的笑声。你的身子不由地僵了僵,伸出的手尴尬地停滞在半空。
“别闹了,大家去玩吧。”霍祁山适时地出声,制止了周凌霜的进一步羞辱。
周凌霜轻轻哼声,随手扯了站在身旁的女生跑去游泳。
众人觉得没戏看就散了,你还是一动不动,似乎是盯着地板上的碎玻璃和酒水又出了神。
霍祁山没多话,居高临下地瞥了你一眼,也渐渐走远了。
你这才敢慢慢抬头望向他那矜贵优雅的身姿,盯着他一点一点地走远,乃至消失。
刚才就是你曾经无数次渴望被他拯救的时刻。可是要你说实话,你并不开心。
毕竟,这在他眼里算不了什么吧?他不过是在你脆弱失神之时,一时好心地伸了伸手。
你怎么能对着伸出拉你起来的那只手,生出了想要握紧的心思?
不要幻想!那样的霍祁山并不存在!
你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别拍了,再拍脑子里的酒水都要晃出来了。”带着醉意的沙哑男声从身后传来。
你循声望向身后的楼梯转角,只见周天麟醉意醺然地站了起来,身体还是一摇一晃的,一不小心踩空就会有摔死的趋势。
“喂,你小心点。”
“哟,关心我?”周天麟一脸痞笑,像个常年浪迹游荡在街头的不良少年。
你低声嘟囔:“狗屁。”
“什么?大声点,听不见。”他边走向你边说话。
“我怕你摔了连累到我。”你慢慢地往身侧的扶手移了移。
“嗤。”周天麟是觉得可笑才笑的。你倒是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周天麟步步逼近你,你倒也不退不动,静静地看他,像是在等他出糗。
“陈知夏是吧?”周天麟喷出的鼻息带着浓重的酒味,你下意识地握紧了身后的扶手。
“是又怎样?”
“周凌霜那么欺负你,你吭都不吭一声。怎么对着我,你就变得伶牙俐齿了?”他弯下腰,像是在打量什么神奇物种一般,眼里透着稀奇和不解。
你转动着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红润嘴唇一张一合:“你……我不知道。”
“哈哈,你真有趣。”
但下一秒,周天麟觉得你的有趣程度迅速跌至谷底,因为你在他面前吐了。
你是忽然觉得有一股强烈的呕吐欲涌到了喉管。想到捂嘴时,你已经本能地弯腰在开得灿烂的无尽夏边上哗哗地吐了一地。
胃酸混合着酒水以及看不出是什么的食物残渣,发散出令人恶心的酸臭。
你难受得溢出生理泪水,一边撑着身体坐下来摸泪,一边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周天麟弯腰蹲下,撩起你的头发拍着你的背说:“好家伙,你怎么喝那么多啊?”
你诧异地抬头,想不到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刻,他没有奚落和嘲笑,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指责,居然只是关切地盯着你看。
此刻,夏夜清风簌簌吹过,你心里就像被轻柔的羽毛拂过一样。
“吐傻了?”周天麟见你目光怔怔的,眉头一皱,“我扶你进客厅里坐?”
说罢,他一手抓住你胳膊绕到自己脖子上,一手搂着你的腰往上带了一下。
这样突然的贴近令你害怕得一缩。周天麟很快松了你腰间的手,解释道:“我是怕你又吐。”
你勉强找回理智,扶着他的肩膀说:“我不去,我在这里坐一下。”
接下来,你和他都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周天麟与你隔着一尺的距离,仰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靠着扶手那侧的墙壁,听着自己并不平静的心跳,忍不住用手捂住,暗暗自语道:「乖乖,别跳那么快。」
二、娇花
「昨天晚上,有暧昧上头吗?」
你躺在周家客房里的松软床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脑海中犹如倒放电影一般地在慢速回看帧数。
确定自己没趁醉乱对人家作了什么坏事后,你才安心地起床洗漱。
然而,当你冲掉口中最后一点的牙膏泡沫时,周凌霜特有的尖锐叫声响彻了整个宅院。
“谁!是哪个贱人毁了我的无尽夏!给我滚出来!”
你推开窗户,正好瞧见她愤怒的红脸以及一旁浑身瑟缩的女佣。
“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爸专门给我从日本空运回来的!花都抵得过你三个月的破工资!你说,你要怎么赔我!”周凌霜一向嚣张跋扈,在找不到罪魁祸首之前定要想怒火发泄一通。今天是这个负责花园事项的女佣倒了霉。
「欸,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那个位置不就是……!」惊慌失措瞬间爬上你的面孔。
慌不择路之下,你想要伸手拉上窗帘,却被恰巧抬头的周凌霜看了个清楚。
“陈、知、夏!”周凌霜中气十足,直接将你吓僵了。
“你给我下来!”
「陈知夏,你别怕,别怕。大不了就把花赔她。」你勉强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暗示,却还是捏紧了窗帘绸布,僵笑着问她:“凌霜,是有什么事吗?”
“还给我装傻!”她忿忿地跺脚,一双美丽的眼眸渗出红亮的恨意,“昨晚就你在这块地喝酒了,就是你毁了我的无尽夏,对不对?!”
“不是,不是我……”过往受欺凌的记忆被刺激出来,你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好啊,肯定是你!不是你,你那么害怕做什么?!”周凌霜愈加耻高气扬,伸出皙白修长的食指直直地指定你,“贱人你给我滚下来!快点滚下来!”
贱人?原来你在她眼里就是个贱人啊。
这个难听的称谓化作一根小小的刺针,准确无误地穿破你的心脏,反反复复,不止不休,痛彻心扉。
你张大了颤抖的双唇,口中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片刻过后,你白着脸色向她道歉:“对不起,我这就下来。”
周凌霜见你转身要下楼认错,面容上的怒色才得以消减,但心中怒意未平。
这次要怎样才能好好教训你呢?赏十个巴掌?嗯,不太行,半痛不痒。在你后背贴字条再绕学校跑三圈?嘶,太便宜你了。让你嘴对嘴亲阿屁?嗐,周天麟那个死脑残估计不会放过她。叫你写情书去戏弄年级第一吧?许策那家伙油盐不进,这样一来兴许能免费看上一场好戏。凌霜暗自想着,面上露出娇艳的恶意。旁边的女佣无意看见,吓得马上低头数蚂蚁。
“嗝屁霜你tm又在发什么疯!”周天麟顶着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突然开窗骂人。
周凌霜转身毫不示弱地骂道:“我找摧花的小人怎么了!你觉得吵就滚出去睡!你有本事最好永远待在日本别回来!”
周天麟被这么一激,脾气蹭得上来了,“就你那烂大街的破花,爷踩烂了也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稀罕!我告诉你,谁要是动了它们,谁就别想在我面前好好站着!”
“呵呵,那我告诉你,你那毁花就是爷毁的!爷现在还觉得吐少了!”
“你、你……”周凌霜气结得涨红了脸,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
但是,周天麟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脸上的张狂不减半分。
周凌霜跺跺脚,放言道:“我会让我妈把你赶出去!”
你站在连接客房楼与花园的廊道口这里,胆怯地看着周凌霜带着一身火气朝自己走来。她没有教训你,只是狠狠地撞了你肩膀走过去,摇曳的裙摆仿佛也带着不爽的气焰。
你抬头望向周天麟,睫毛轻轻抖动。下一刻,你感激地道了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周天麟漫不经心地点头,随手关了老式的开合窗门,继续睡觉。
好了,这下只剩你和花园女佣面面相觑。
幸好其他留宿的客人都走了,要不然小姐和少爷吵架的丑事被别人看了去,兄妹不合的话又传到周老爷子耳里,夫人又得在他们跟前落了脸面,她肯定也少不了一顿说教。
花园女佣想到这些,极轻地叹了口气。她又走过来拍了拍你的肩膀道:“知夏同学,你别怪小姐,她只是太看重先生给她的东西了……要知道,先生和夫人离婚那么多年,送给小姐的东西也就那么一两件。”
“嗯,我理解的。”你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双手安安静静地交握在身前,显得乖巧又娴淑。
花园女佣走到花园廊道尽头时转身看你,不住叹气:“要是小姐像知夏同学这样就好了。”
她的小姐过于娇纵无礼。
可惜,远远不止这样。只有少数人知道周凌霜如花般的面孔下藏纳了多少毒虫恶臭。
她的确是h市万叶有限公司总裁的宝贝幺女,是上层圈子说一不二的周家小姐,也是学校里众星捧月的存在。
她吃着由专业营养学师配制的均衡餐食,穿着最新颖时尚的衣裙,住着华贵古雅的老式庭院,吃坐着低调高配的豪车,应该是众人瞩目的一朵娇花。
她却偏偏学会隐藏腐败发烂的根系,学会将娇艳明媚展露给该展露的人,学会笑里藏刀再将花刺对准不堪一击的粗鄙野草,学会从欺凌中获得至高无上的优越感。
她可坏了,从头彻底的坏。
要是你一开始就知道她这么坏,你绝对不会答应和她做朋友,不会蠢笨地踏进她编制的陷阱,不会身陷囹圄不得逃脱,不会哭诉无门黯然神伤。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早知道,也没有从头来过。
你只希望夏天能过快一点,忙碌的高三来快一点,然后窝囊难堪的高中结束得快一点,最好能摆脱掉周凌霜他们那些人,哪怕是你自己要舍弃这个城市里难得的美好回忆,哪怕是要你自己以后躲得远远的。
三、阿屁
阿屁是条被人遗弃的金毛犬,常出现在离周家宅院最近的公园内。
没下雨的时候,它会趴在垃圾桶边上被人遗弃的旧沙发上朝行人献媚地叫两声;下雨的时候则会钻进被抛出洞的沙发布里躲起来,可怜兮兮地哼叫几声。
周天麟在傍晚趿拉着拖鞋散步的时候总会遇见它。
但狗子从来不朝他叫,仿佛知道他两手空空拿不出东西喂它。
周天麟某天来了兴致,难得从厨余垃圾里扒拉出两大块牛骨,给落难犬送了过来。
“嘬嘬,傻狗,你快叫两声,爷把骨头赏你吃。”
狗子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装骨头的袋子,哼都不哼一声,尾巴却摇得要与螺旋桨媲美。
“真是傻狗啊。”周天麟觉得没意思了,转身就想把骨头丢到对面那块绿化带里,谁爱吃谁去捡。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狗子洪亮地吼了两声:汪汪——!
周天麟回心转意了,扯出老父亲般的笑,“行吧,也不算笨。”
“喏,爷赏你吃的。”他弯腰蹲下,慢悠悠地敞开塑料袋,招呼阿屁吃饭。
狗子拖着有些发烂发臭的伤腿,一颤一抖地从沙发上走下来凑近牛骨。
周天麟那时才发现它是条被人打折腿的可怜狗。
他看着狗子痛痛快快地啃咬骨头,听着它喉咙里发出像在护食的闷吼声,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狗子是条可怜虫,他也是。
十岁时,周柏林和万叶离了婚。他选了跟周柏林去日本,他要和自己玩得好的父亲,不要每天忙得不见人影的母亲。
没过几年,周柏林二婚了。周天麟好像也成了可怜虫。明明是住在周柏林的房子里,他却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不能再畅快地和自己的父亲打游戏至通宵,也不能在自己的房屋里怪叫乱喊,只能小心翼翼地进房躺下,无聊地数着敞开窗子外的野鸟飞过或者是听着耳机里的歌无知无觉地睡去。
有时候,那些日本的朋友喊他出去玩,他也总是难掩恹恹无趣的心情。
后妈也没说过不喜欢他之类的话,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伸手拿走便当盒时看见她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
在读完国高的前两个月,他听见后妈宣布了怀孕的消息。那晚,周柏林高兴得拿出自己有的全部清酒来畅饮,后妈只是低头闷声给自己的丈夫夹菜。后面喝得烂醉的周柏林不知为何,竟像小孩子一样扑倒在后妈怀里痛哭,叽里呱啦地吐出迷糊不清的音节。
似乎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周天麟终于明白之前的不舒服来自哪里了。是戳不破的透明隔膜,是触动不到情绪的场景,犹如听力障碍人士在看没有半点字幕的黑白电影。他们的世界好像和他无关。
第二天,周天麟和酒醒的周柏林说了回国的打算。他很清楚,多余的人不应该打扰别人的生活。周柏林也没挽留,只给了他长久的沉默和一句让他觉得没意思的道歉。
“呀,野狗舍得回国啦?”周凌霜见到回国到家的周天麟时,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霜儿。”万叶仅是喊了喊女儿的名字以示警告,却没对周天麟说过半句话。从机场接他至回到家中,她面色一直冷淡得不像是他的亲生母亲。
周天麟当时累得不想说话,自顾自地上楼进房,倒头睡觉去了。
他其实不傻,万叶估计还记恨着跟了周柏林的那个周天麟,她没释怀呢。
若不是陈惠芳小老太太挂念着他,他这个亲外孙可能连被华美玲接机的待遇都没有。
“喂,可怜虫,愿意和爷回家就跟上几步。”周天麟看完狗子美滋滋地啃完骨头,友好地撸了撸它的头,随即转身走了几步。
它趴在地上看了周天麟好一会儿,尾巴一摇一晃的,没有起身的动作。
“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周天麟倒退走放慢了脚步,眉头皱着。
“来不来?嘬嘬…”他最多只喊三遍。
大抵是福至心灵,狗子真的追了上来,被周天麟抱到怀里也没挣扎。
周凌霜发现周天麟捡了条又脏又臭的野狗回来,气得说要把他和狗都赶出去。
万叶一时也不太能接受家里有宠物,皱眉说让周天麟改天把狗送到宠物救助站去。
周天麟不愿意,第二天就去了西郊的老住房,跟小老太太说救了狗命也有功德,他还要去庙里求佛祖把功德算到她身上。小老太太高兴坏了,跟万叶说养狗就养狗,反正家里没人对狗毛过敏,她外孙高兴就养。
就这样,周天麟有了一条总是屁颠屁颠跟在身后的金毛犬,这条狗被周凌霜喊作跟屁虫,后面又变成了阿屁。
周天麟几乎也是天天都和阿屁待在一起。不,应该说是他宁愿和狗玩。
有时候,他就喜欢牵着阿屁陪小老太太去庙里上香,有时候也带它去公园里玩飞盘,偷听广场舞阿姨们说八卦……不知要比和跋扈嚣张的周凌霜待在同一屋檐下快乐了多少倍。
当然,这一切都是没去入校考试前的逍遥日子。在万叶接到校方通告的成绩后,他就被勒令待在家里恶补知识,连遛狗的活儿都被佣人抢了去。
要不是周凌霜突然生了开party的想法和万叶大发慈悲,他可不能和阿屁在泳池里玩闹,不能沾到半滴酒、享到半点乐,也不能在这个夏天早一点认识你。
四、朋友
高一年级时,你对周凌霜已经有所耳闻。毕竟是校花,别人说的都是她的好话,没一句差的。
不过,别人的话与你无关,你也不可能会和她产生交集。因为学校里的人不会在意籍籍无名的你。
高二分班,你被安排在后排靠窗一侧,总是喜欢安静地盯着窗外看,看那个砌在绿化带中间的喷泉和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的水花,看吹着口哨大摇大摆走过的男生,看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女生,也看划过蓝色天际的孤独鸟影。
“知夏同学在看什么?”被众星捧月的周凌霜忽然悄无声息地凑到你身侧,吓得你狠狠一颤。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微风温柔地吹拂她领口处的蕾丝嵌片和垂落脸侧的长发,仿佛散发优雅迷人的气息。
她的举止投足容易吸引很多人的观望,你在密不透风的视线注视下变得紧张,只能结结巴巴地答她:“没、没看什么。”
“好吧。”周凌霜有些悻悻然。
上课铃适时地响起,她轻晃着裙摆回了座位,你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后来,她却像「热情的自来水」,似乎有意邀请你和她成为好朋友。
其实,你不太想和周凌霜走得太近。
从小到大,乏味无趣的你根本没有几个朋友。小学毕业和中学毕业时的留言簿上没有几个人,你也没被别人邀请记录在他们的回忆里……总之,你习惯自己和自己的影子独处。
面对周凌霜突如其来的热情,你当然很无措。不过,你不是难被攻略的角色。周凌霜帮你在老师面前说话便让你慢慢放下了心防。
当时可能是天气的燥热影响人的情绪。一向苛刻的班主任进了班,瞧见堆满五颜六色饮料瓶的垃圾桶,马上板起脸来教训当天值日生。
“老师,知夏同学没有不负责,她在课间倒过垃圾的。”周凌霜的话让班主任哑然,也让低气压的教室恢复了正常。
你下课后第一次主动走到她跟前搭话道谢。
周凌霜勾唇道:“没事哦,我们可是朋友。”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朋友之间渐渐变了味。
你犹如服侍公主的女仆,替周凌霜拿好昂贵又沉重的背包,帮她跑腿买插好吸管的冰镇汽水,撑起能避免娇嫩肌肤被晒伤的定制版太阳伞,冒险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补抄她该交的作业……这些服侍不是由拳打脚踢带来的,也没有威胁压迫。是她在不停地试探你的底线,连哄带骗地欺负你,敏感地察觉到你不开心就会撒娇收手。
「原来朋友会像巨山压身一样让人疲倦啊。」理智突然在买水的一瞬回归,刚从冰柜里拿出的矿泉水第一次冰得你掌心刺痛。
没多久,站在教室门口,你把周凌霜喊出来到天台上透气。
拧掉瓶盖的水被递到她面前,她毫不客气地接好喂进自己的嘴里。
下一秒,你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从买水回来路上斟酌好的话和周凌霜说了。
“嗯?能和我这样天生丽质的人做朋友,你不高兴吗?怎么会对我不满呢?”周凌霜娇艳地笑着,她身上那件色彩繁复明艳的carolina?herrera?夹克衫在注视下幻变成张牙舞爪的毒蛇,你觉得心脏像被人猛地攥紧了,血液不能畅流的不适感变得更加清晰。
你捏紧了廉价牛仔衬衫的一角,再次鼓起勇气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希望你能…能公平一点。”
“不公平?我对你不公平吗?”周凌霜故作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在你的沉默中嗤嗤笑了两声,又道:“你说话真好玩。”
话罢,她扔了手中国产的廉洁冰水。毕竟,口感远不如法国进口chateldon矿泉水的垃圾,她才不稀罕。
厚底的hermes乐福鞋优雅地践踏着地板,发出哒哒的声响,她走得肆意张扬。
你定了定神,转头提高了音量对她说:“我刚说的话是认真的。”
周淮霜停下脚步没回头,声音依旧傲慢如故:“我也很认真。”
从此,关于你被霸凌的噩梦开启了。
周凌霜的霸凌不是男孩之间关于身体的和武力的决斗,而是满天飞的谎言,是意味深长的眼神、表情和语气,是刻意的孤立和冷暴力。它们很隐蔽,是看不见的瘟疫,独特且具有毁灭性。
周凌霜和她的朋友们悄悄地使眼色、传消息。就算走在走廊,她们为难你也毫不费力,只要一个转身、一些窃窃私语、一抹莫名的微笑……隐形的攻击就像冰面下暗流汹涌的湖水,让你无时不刻感到窒息的恐惧。
你身陷在看不见的地下战争,负伤累累。而且,你不能大哭喊疼,那样会遭到更猛烈的攻击。
可悲的是,在整个班级、乃至整个学校,只有你在孤军奋战……身心疲倦不堪的你、学业被严重影响的你、不想让父母担忧的你,还是在高二即将结束的夏天选择和她低了头,继续和她做她认为的“好朋友”。
对于派对邀请,你没有拒绝的可能。明知道周凌霜很大可能会让你出糗,你也说不出半点不愿意的话来。你很清楚,如果惹得周凌霜不高兴了,你在学校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当她在派对上揪着你的错在众人面前贬低你时,你不是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感觉,你只能把如同玻璃渣碎片一样的委屈吞进喉咙里,满口鲜血却吐不出来。
而且,哪怕在日后无数次臆想中,自己再比她矜贵优雅,在外貌、气质、情感上能再压她,你抚平不了心中的苦涩。
你注定要在漫长的一年时间里,用尽力气挤出满脸笑容面对她,在人声鼎沸的狂欢中无声流泪。
五、梦境
霍祁山的母亲万茜和周凌霜的母亲万叶是一母同胞,只不过是万叶出生早了些。
姐妹俩都是在十七岁时没了父亲,靠着母亲开的杂货铺上了大学,见了世面。
到了结婚时,俩人的命运变得不太同路,一个嫁给家底厚实的富二代,一个嫁给野心勃勃的政坛人物。
好在两姐妹一起长大,不存在什么芥蒂,各自成家后也继续相互扶持,都在h市里混得风生水起。
于是,经常往来加持一份难以割裂的血缘关系,霍祁山和周凌霜俩表兄妹相处颇为融洽。
很多时候,霍家的司机会载着放学的霍祁山到h市一中接周凌霜到霍家玩。周凌霜自然也愿意到霍家去,毕竟万叶总在忙公司的事,家里总是冷清又无趣。
如此一来二去,你记住了那个淡漠寡冷的霍祁山,总是会提前十分钟站在教室门口等待周凌霜下课。
和周凌霜的关系还没变质前,你出教室门口能收获他眼神的片刻停留以及一个礼貌性微笑。
你也记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柠檬香,并不是那种廉价的沐浴香或者衣皂香,而是清冽柠檬香混着柔和的木质香,多了矜贵高雅的气息?。它弥留在你心间,经久不散。
尤其是他穿着松垮的白衬站在廊道前垂首敛眉的场景,肩背完全沐浴在和煦阳光下,整个人微微散出淡金的颜色,好像是英俊淡漠的神明难得趁着春光明媚降临了人间。
如今,礼貌性的微笑很难看见了。因为霍祁山知道周凌霜和你之间闹僵了。
不过,哪怕他始终与周凌霜站在统一战线上,哪怕他从未对你表露出半点逾越的举止,都没妨碍你将他作为臆想对象来编织一场漫无天际且奢华糜烂的虚妄梦境。
例如,昨夜派对的那场臆想。虽然后面被周凌霜不知情且残忍地打碎了,但是并不代表陈知夏和霍祁山在那个世界的故事就此停止。
晚上,你又做了个和霍祁山有关的梦。梦里,身穿julie?de?libran银白皱菊花纹吊带裙的你和身着valentino经典华贵款黑色西装的霍祁山在喷泉池的璀璨夜灯下相拥着慢舞。
周围流光溢彩的灯光和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一同落至你们身上。你和他贴得很近,慢悠悠地将侧脸枕在他肩上,唇角漾着似有若无的笑得。
霍祁山灼灼的气息喷在你雪白的后颈上,缱绻又低软的声音在你耳畔随之响起:“宝贝跳累了的话,我们就去休息?”
你嗅着他身上足以让人不顾一切溺毙的柠檬香,瓮里瓮气地应他:“好。”
但是,他刚松开圈着你细腰的手,你也刚把攀在他肩上的手放下,周凌霜就猝不及防地从人群中出现了。
她好像疯了一样,朝你大步走来,口中骂你是个低贱的婊子,使蛮力将你一把从霍祁山身边拉扯过来,又猛地把你推进如冬湖一样冰冷刺骨的喷泉池中。
扑通一声,水花高高溅起又迅速滴落。华裙被浸湿,盘发被打乱,你成了全场最狼狈最可笑的人。
待下巴尖上凝着的水珠猝然失重滴落,惊愕失神的你才反应了过来,颤巍巍地抬了头,直直地看向霍祁山。
没等你开口辩解,周凌霜急声劝阻了霍祁山:“表哥,别可怜她!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真的,连家庭背景都是捏造骗人的。”
下一秒,她恶狠狠地盯住脸色苍白的你,挑唇讥讽道:“你可不是灰姑娘!霍家也不是你攀得起的高枝!”
霍祁山对周凌霜说的话半信半疑,远远地望着你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众人奚落的低语。
夜风轻轻吹乱他额间的碎发,他巡视你的眼神开始变得晦涩不明,脸庞隐没在众人杂乱的身影里,变得隐绰朦胧,变得不真切。
明明他刚刚与你还像爱人一样缠绵相拥,他的胸膛紧紧贴着你的胸口,他的大掌暧昧地摩挲着你的腰侧,你们亲昵低语时的心跳都是重合的……可是,转眼都变了。
夏夜的喷泉湖都没他心冷。
这一场跳舞的梦境真的是荒诞又可笑。它背离现实的结局肆意发展着,你不知道这是否是你大脑意识层里的某种渴望,以至于你没有理由对于这个梦境产生任何质疑,又或许,这也是你曾经无比期待的愿景。
但是,意识到梦碎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紧紧地将你包裹住。
你如溺水濒死之人突然惊醒,睁眼瞧见皎洁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到墙壁的装饰画上,上面是一只游在湖面的白天鹅,高昂着优雅的脖颈。
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但是,你呢?你并不是天鹅种。你只是h市普通人家的孩子,家在城南边郊老住房区,父母永远在为生计奔波。
就连周凌霜这种白富美总爱喷在身上的爱马仕之光也相当于父母五分之一的工资,你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天鹅种?仅凭你是独生女的身份吗?呵,顶多算是父母眼中的小公主吧。
在h市一中的高二(三)班里,你什么也不是,你只是普通学生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