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弗襄不说话了。
可他也没有放下帷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高悦行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自己深呼了口气,强忍着不回头去看他,过了片刻,她悠悠地说道:“殿下啊,你这辈子活到现在,有没有最悔之不及的事情。”
话刚问出口,高悦行便觉得似乎说错话了。
李弗襄这辈子能有多长,他才十七岁,他再怎么回顾,也只是一眼都能望得到头的生命。
他不像高悦行,两生两世,生死关走过一次,她失去的远远比得到的要多,所以如今她握在手中的仅有一点温情,说什么都不肯放手任其溜走。
她问李弗襄有没有悔之不及的事情。
李弗襄细思量之后,回答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从记事起,战战兢兢活到现在,如今回想,所走的每一步,或许有的没能求来最好的结果,但也无从悔起,他已经尽力了。”
高悦行心里难受,却静得很,她把头倚在窗前,吹着冷风,说:“刚刚,我忽然有过一个念头,你说,那年春猎,我们去往萧山猎场的路上,你出逃的计划若是成功,一切都应该会是另一种模样吧。”
也许,她还可以更肯定一点。
绝对会是另一种模样。
李弗襄没有了皇子的身份,便不必在这逃不脱的暗涌中,身不由己的被浪潮裹挟的向前走。
他会有很多退路,也会有很多选择。
他甚至可以去择定一种自己最喜欢的活法。
高悦行的心思越飘越远。
李弗襄忽然轻柔的一句“我们不谈如果好吗”将她重新拉了回来。
高悦行闭了闭眼睛,说:“好。”
她对着窗外,忽然见到了外面丁文甫的身影现了出来,高悦行尚未意识到什么,便见丁文甫冲她比划了一个手指南方的动作。
皇上来了。
高悦行刚关上了窗户,转身,皇帝正站在立屏之后,目光无悲无喜的瞟了过来。
他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听见了多少。
高悦行敛眉行礼。
皇上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没太在意她,而是走到了李弗襄的床榻边,叹了口气,说:“朕依稀记得,当年在萧山猎场,也有人劝过朕,说你的身份尴尬,与其留在宫中多生变动,还不如放你到外面的天地里,或许你能活得更快乐一些。”
高悦行心中诧异。
原来还有这种事,当时皇帝听说李弗襄跑了可是盛怒,到底谁敢逆着皇帝的意思提出这种建议,高悦行很是好奇,也很是佩服。
高悦行只在心里默默的想着,既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变现在脸上。
偏偏皇帝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她的存在,看了她一眼,抬手指着她,道:“那个人就是你爹,高景。”
高悦行当即愣住了,可仔细一回想又察觉了不对劲。
“陛下,可臣女的父亲,当时并不知殿下失踪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