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来,先向宋老夫人问候行礼。宋谨翊则站起来,躬身作揖,行吉拜。而到了林岫安面前,他微顿了一下。
林岫安率先福身,细声说:“世兄新年大吉。”
他表情保持淡泊,点点头,“世妹,新年好。”
他方才举手作揖时,袖口露出了内里缠着的白纱布,而且右臂明显行动略有迟缓,凑近些便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还很浓郁。
林岫安这才见识到,他确实是受伤了。
她又想到自己小时候烛火烫伤的感觉,再看宋谨翊时,眼中的怜悯之色更甚。
而这之后,她便全程不由自主地总盯着他的右臂瞧,若他稍微动一动右臂,便开始害怕他会不会扯着伤口,很是提心吊胆了一番。
烧伤真的很疼!她最知道了!
宋老夫人见到杨氏,笑着问她侯府的一切好不好,杨氏自然说都好,只希望老夫人早日康复,卓彦也早日痊愈,老侯爷和侯爷都很挂心。
宋老夫人笑说多劳挂念。待见到林岫安,她便眼睛一亮,拉着她的手直赞道:“这是岫安呐!好孩子,我也是许久未见你了,出落得真是漂亮!”说着,让兰芝给了她一个金累丝嵌红宝石的手镯,还有几个银裸子。
这压岁钱给得太丰厚了点儿,可是长辈赐,不可辞,林岫安看了母亲一眼,才接过来轻声道谢。
宋老夫人又夸:“长得漂亮,性格也温柔,倒和我们家萱姐儿性子相似。”
萱姐儿便是那个穿豆青色妆花褙子的少女,是宋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全名叫陈韵萱。因为她父母都远在徽州府,所以她常常跑来八木胡同,陪着宋老夫人。
被点到了名,陈韵萱便上前来见礼。
她五官生得玲珑秀气,薄施粉黛,眉心点了一颗美人痣,显出几分妩媚来。她又身姿纤如弱柳,似比林岫安还微瘦一些,声音甜美温柔,身量却比林岫安矮半个头。
“我记得,安姐儿是属兔的,对吧?”宋老夫人问。
杨氏笑道:“是,老夫人记性真好。”
宋老夫人便道:“真巧了,萱姐儿也是属兔的,竟和安姐儿同年呢!”
众人皆笑,“那确然真是巧了!”
这厢,陈韵萱看着低眉垂眼,柔柔弱弱,不想却比林岫安大方,主动上前问林岫安:“不知姐姐是几月生的?我是四月的生辰。”
林岫安道:“我是六月的。”
陈韵萱浅浅地笑起来,双眼弯成弦月,“那我可以唤你妹妹吗?”
……这是什么问题?这么多长辈面前,于情于理,她难道还能说不吗?
林岫安点点头,“可以。”
陈韵萱便凑到宋老夫人身边,道:“姑祖母,安妹妹这样漂亮可爱,我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喜欢呢!”
宋老夫人笑道:“那你们小姑娘家的,出去顽去吧!我和你伯母们在屋里说会儿话。”
陈韵萱应声好,过来牵林岫安的手,“妹妹,今天天气晴朗,我们去园子里放风筝如何?前几日翊哥哥给我画了一个百蝶闹春的风筝,正想飞一飞看好不好看呢!”
林岫安跟她非亲非故的,不想去,求救地看向杨氏,却见母亲正和张氏有说有笑,根本没搭理她。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又看向宋谨翊,却有小厮来说:“叁少爷,您该换药了。”
林岫安泄气——得,她认命吧。
从净心院出来,陈韵萱脸带笑容,搂着她的手肘,说去旁边的百芳园放,林岫安自然只能说好。
路上,陈韵萱突然问她:“安妹妹是什么时候和翊哥哥认识的?”
林岫安心下颇感奇异,她怎么知道自己和宋谨翊早就认识?她们俩不是头一回见面吗?
陈韵萱却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我和翊哥哥自幼一块儿长大,翊哥哥的一言一行我都再熟悉不过了。”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林岫安的表情反应,又加了一句,“自然,翊哥哥对我也是如此。”
林岫安闻言,了然地点点头,“哦。”
“所以啊,方才我见他看你的神色,根本不像是初识或者看不熟的人的样子,就猜到你们之前就认识……?”
她的尾音缓缓转为上扬,变为疑问试探的语气。
林岫安只是看着前方的路,面色很平淡,既没有立刻说是,也没有否认。
陈韵萱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忐忑起来。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她的试探丝毫破绽都不露,这难道是个心机深沉的高手?
她正想着是再催问一遍,还是假装自己是随口问的,轻描淡写转移开话题,就听到林岫安突然问:“你喜欢宋世兄?”
陈韵萱猝不及防,万万没想到会等来这样一句炸雷一样的话,破天荒地愣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