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颜宁的眼眸里满是猩红,那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噩梦之中的场景,她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那蚀骨的痛意都时常会想起来,痛不欲生。
她以真心待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怎么能让她不恨。
楼鸢看着纪颜宁那双满是愤懑的眸子,感觉到她说的,都是自己经历过的,唯有经历过,才能这般沉痛地说出这番话来,可是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不过才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又怎会真的经历过这些事情呢?
然而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就一直维持着这不变的容貌,她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女子的真实年龄和她的样貌其实并不相符。
在她的身上,楼鸢甚至看见了应采薇的影子。
可刚才她明明看到纪颜宁的手臂,根本就没有应采薇的胎记。
“你到底是谁?”楼鸢怔怔地问道。
纪颜宁回过神来,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眸子微动,又恢复成了漠然的神态。
她淡然道:“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人。”
纪颜宁很清楚,楼鸢不可能和自己一样,为了复仇可以付出一切,因为楼鸢还有容方玉,或许她的心里还是有容邬的,这一切成了她的阻碍。
而自己,失去的已经够多了,身上背负的,是两个家族的血海深仇,那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亲眼所见过的。
忘不掉,只有亲手将那些刽子手一一铲除,才能让家人安息,除掉自己的心魔。
楼鸢看着纪颜宁,眸子里有些发红。
纪颜宁道:“你好好休息,明早继续出发赶路。”
“对不起。”楼鸢开口愧疚道,“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没能替他们做。”
楼氏一族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些真凶逍遥了那么多年,可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杀了容邬她都下不出手。
自己真的很没用,一想到家人们曾经遭受的痛苦,她的心就痛得无法原谅自己。
纪颜宁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有我在,这仇我自己来报。”
楼鸢看着她,能感觉到纪颜宁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和她这样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完全不相符,和之前平静的她那恬淡的气质也很违和。
然而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她说要杀了容邬,楼鸢现在相信,纪颜宁是有这个能力的。
纪颜宁走出了楼鸢的房间,随即回到了自己房内,关上了门,眼泪也从眸子里落了下来,划过脸颊,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她知道,她可以的。
无论这条路有多难,她都不会放弃的。
晚上的时候,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
纪颜宁推开了房间里的窗户,房间里瞬间灌进了一股刺骨的冷风,将她的脑袋吹得格外的清醒。
她定的房在二楼,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雪夜里寒冷无比,这个时辰小镇的街道上几乎已经没有了行人,家家户户关着门,栈的屋檐下挂着灯笼,将这黑夜照映出昏黄的灯光,雪花缓缓地飘下,在这淡淡的光下有些莫名的苍凉。
她伸出手来,接住下落的雪花,落在手中冰凉冰凉的。
这种冰凉的感觉让她冷静无比,却也孤寂无比。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不怕孤独的,一个人的路途自己默默地走完,披荆斩棘,为了目的可以大杀四方,然而连当她真正回头固望的时候,才发现孤寂最易吞噬人心。
纪颜宁放眼望了过去,这街道上还有着行人寥寥,还有三两个乞丐相互依偎着倚靠在屋檐下取暖。
她微眯起双眼,寒风吹过,吹起了她的发丝。
然后她就迎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隔着一条街道的距离,那个被两个老乞丐环抱住的孩子看向了纪颜宁,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神情有些漠然,仿佛早就看淡了生死,而另外两个老乞丐,似乎受了伤的模样。
纪颜宁的视力向来不错,那两个年迈的老乞丐确实已经快不行了。
然而他们还紧紧地抱着中间那个大约才六七岁大的孩子。
纪颜宁关上了窗户,从旁边拿起了一件披风,系在了自己的身上,顺手拿起了一把伞,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听到纪颜宁的动静,袁武也从隔壁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大小姐。”袁武道,“可有吩咐?”
纪颜宁摇头,说道:“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