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狐一睁开眼,看到蓝衣素纱的姜采抓着他的手、凝望着远处天地间的黑气。瑟狐眼泪鼻涕一下子流下,感动无比地抱住姜采:
“呜呜呜,主人你终于来了,魔疫被魔子放出来了。无极之弃打开了——”
姜采抬头眺望天际,用法眼看到了那山谷中的战斗。她缓缓道:
“我看到了。”
她与前世此时的记忆相结合,喃声:“当时身在魔域时,曾听说北域十八仙门一夜灭门,传说是魔子所灭。巫家乃北域之王,巫家家主以身为祭,打退魔子,却身陨于此战。巫家损失惨重,巫长夜接任新的家主之位,但自他手上,巫家一蹶不振,实力大跌。”
更是在天下仙门共来讨伐姜采之前,巫家这位少主、新任的家主便入了魔,巫家一夜间被这位新家主屠了个干净,家主从此失踪。前来讨伐姜采的巫家,杂七杂八,自芳来岛后,他们的实力在巫家新家主入魔后,也快跌出四大门派了。
姜采闭了闭目。
而今她知道了。巫家那位少主,即将接任新家主之位的人,不是和她全然无关的人。他是姜采的朋友——巫长夜。
巫长夜绝不是传言中那种随意入魔、杀尽全家的人。
巫家的毁灭,在更早的……北域之战便开始了。
前世姜采不知道北域十八仙门的灭门缘故,她和世人一样以为是魔子亲自出手,才能让巫家家主直接陨落。她那时不认识巫家任何一个人,巫家的灭门惨案,在她听来,不过是茶前饭后的一句闲聊,不过让她说一声“可惜了”。
而今,亲眼看到无极之弃在此时开启……姜采才知道,是魔疫导致了十八仙门的一夜灭门。巫家人的死尽,恐怕也是因为……身染魔疫,不得不杀。
姜采喃声:“时间太早了……”
原来不到百年,无极之弃就被于说打开过一次。只是这一次没有完全打开,还能再次被封住。百年后,姜采也许是被于说算计进无极之弃,才导致了她的死亡。
那时候,姜采已经渡过了天道雷劫,即将渡完生死迷劫,剑骨也未曾被收走。她完全有实力进入无极之弃。
而今,姜采剑骨被收走,经过三千念、焚火修罗界、开启无悔情劫。她一时间,也难以分清是前世自己死前的实力更强,还是自己现在已经有能力对抗无极之弃了。
姜采凝视着远方山谷上空的厮杀。
瑟狐被她抓着手腕,痛得发抖。瑟狐眼看那重重魔疫遮天蔽日,扩散速度快极,已经向他们的方向追来了……瑟狐劝说:
“主人,咱们快逃吧!这魔疫太厉害了……你看连魔子都逃走了,咱们根本不是对手啊。”
姜采冷静以致冷漠:
“我知道。魔疫是天地给那些神魔共弃者的庇护。修士要封印无极之弃,魔修便要打开无极之弃。魔疫无差别地攻击,到底摧毁的是修真界、人间,而不是藏于蒲涞海下的魔域。当魔疫杀够了,力量足够壮大了,天地间魔气便盖过了灵气。
“那时候魔疫重回无极之弃,再次被封印,修士便死得差不多了。这天下,终归要成为魔修的天下。”
瑟狐以为她想这么做。
胆小的狐狸哭丧着脸:“但这太危险了,我们也会死在里面吧……我们逃不掉啊。”
姜采垂目,笑得无奈:“是啊,谁也逃不掉。”
——这就是魔子的目的么?
瑟狐又开始劝她逃,姜采一道法术按入他眉心,让瑟狐呆住。姜采对他淡淡一笑,吩咐道:“我把法咒打入你体内,我知道你胆小,你若不听我的命令,只顾逃跑,逃出北域十步,你便会爆体而亡。”
瑟狐吓呆了:“主人!”
姜采快速道:“只要你听我的命令,按我的要求去做事,我便保你不死。你听着,你快速前去北域之主,巫家报信。你就说无极之弃开启了,魔疫出来了,但是让他们不要慌,说已经有人去封印无极之弃了。
“这个人保证会封住无极之弃,不会让魔疫四散天地。巫家要做的,仅仅是疏离修士,不要让修士靠近无极之弃,不要在那位封印无极之弃的人功成前,被人打断。那人若是停了,倒霉的便是巫家。
“这世间大部分人不知道无极之弃是什么,不知道魔疫是什么。但是巫家家主身为四大仙门掌教之一,他一定知道。请他务必听从,莫要害人害己。”
瑟狐赶紧点头,他怕死得要命,姜采一松开他的手,他就赶紧向外逃。
逃出半途,瑟狐才回头,茫然地问:
“但是尊主,巫家家主要是问是谁封印无极之弃,我怎么回答?我也不知道是谁要封印啊?总不会是魔子吧?”
在他想来,除了魔子,没有人有力量封印了。
姜采回头,对他微微一笑。她笑容向来随意洒脱,而今她背后是千军万马般的魔疫,她的笑容仍是和往日一般从容浅淡,却让人信赖万分。
她手指自己,笑吟吟:
“我呀。”
瑟狐瞪大眼。
瑟狐:“您会死的……”
——一己之力,如何抗衡整个空间裂缝?
姜采之前炼化魔疫无歌的一部分时,就很艰难。而今她面对的不只是魔疫无歌,她面对的是所有魔疫。
瑟狐茫然:“您虽然堕魔了,但还是要帮那些修士……您根本从未真正堕魔,是不是……”
姜采微笑,垂目:“我不也在护你们吗?”
——魔疫同样会攻击魔修啊。
瑟狐怔然间,见姜采转身,长身挺拔。她仰头,看着这方天地,目光又穿越这里,看向更辽阔的世界。这里本该平静,本该没有战火。
她望着东边的方向看了片刻,瑟狐知道那是剑元宫所在的东域,是姜采曾经的山门;
她再望着西边的方向看了很久,瑟狐知道那里是长阳观,心想难道姜采是希望长阳观的那位仙人出手封印魔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