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歌相信了。
但这是新的谎言。
他供养的那位芳来岛女修好不容易在战争中死了,他靠秘法藏了一手,在其他无生皮都死了后,他还留有一口气。他等着巫家家主接他回去,巫家家主却说——
“沦为他人身下玩物,辱没门楣。自你离开巫家第一日起,你就被除名了。”
魔子找到无歌,要他入魔,他仇视这些害他落到今日的魔,他不堕魔;修真界追杀他,怕他说出芳来岛的秘密,要除掉他这个修真界的耻辱。
无歌供养的逆元骨死后,无歌的生机早被抽得差不多了。他无法再修行,时日无多。他既恨修真界,又恨魔域。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他杀红了眼。
他死后也不愿堕魔,他死后诅咒所有人——他要所有人受折磨,要所有人给他陪葬!
他怨气深重,却不肯入魔。也许是怨气太强,天道为他这样的存在,开辟了一条路——魔疫。
他无差别的攻击,不只对修士,也对魔族。魔子利用了芳来岛这种方式诞生的魔,利用无歌对芳来岛的恨意,利用魔疫去杀芳来岛。就是在那场神魔之战中,魔疫第一次现世,从此后开始数量越来越多。
但是魔疫无歌,是世间第一个魔疫。
他杀死了傲明君,杀死了巫家家主,毁灭当时的芳来岛。他看着芳来岛女修们逃亡,看芳来岛被魔疫吞噬,心里觉得痛快万分。他看到一个小女孩被那里的人送出去,他要去杀尽芳来岛的每个人……
那些女修,却用秘法开启时光长河。女修们齐齐丧命,用道元之光将那坐在船筏上哭泣的幼女,推入了时光长河,在魔疫无歌面前消失了……无歌好恨,恨没有杀掉所有人!
无歌并不知道,那个被推入时光长河、逆流而走的女童,叫盛知微。
彼时只有七岁。
姜采单膝跪在地上,手指间尽是血,眉目间染满杀气。她手上的血一滴滴向下流,她喘着气,每次呼吸,都觉得痛。
她从无歌的经历中抽出神魂,哪怕这是第二次经历,心神中满腔愤恨,仍让她心神剧痛。
她抬起眼,周围的魔疫们都看到姜采眼中的凌厉杀气。
无歌依附着她,已进入她的道体。他幽幽而笑:“还敢继续么,不群君?”
姜采站起来,她身上的血迹,自经历中出来后,一点点消失。血能是假的,堕落之心、仇恨之心,却不是假的。她已经让无歌进入了自己的体内,她望向其他魔疫,道:
“谁第二个来?”
无歌道:“你真的要这样?无数魔疫日日夜夜在你神魂中打架,吞噬你的想法,让你入魔……没有人可以克制得住心中不平。”
姜采道:“我尽力。”
她向前走,额上渗汗,眼神疲惫。她却微微笑:“不过是——吵一些罢了。”
——不过是每日每夜的镇压,每日每夜的心魂一刻不敢放松。
每日每夜不能再修行,只顾着镇压他们。
时不时被他们占先机,被他们诱着杀人……
她前世没有控制好自己,曾被他们诱过。她杀的魔疫里混入了无辜者,她知道自己无罪,但道心认为自己有罪。她的心堕了魔,失去了回头的机会。心一旦堕魔,就没有再修仙的可能。魔念羁绊她前行的脚步,剑上的血告诉她她道心已毁,再无路可走。
但是她如今有了经验了。
她可以。她失败了一次,她的道元是别人用性命穿越三千念增强的,她可以做的比前世更好。
她可以控制住他们!
姜采衣袍扬起,目中光锐,厉声:“来——”
北荒之渊中,张也宁正在施法。
他针对的方位一直是那片已经被封印住的魔穴。但他坚信那里一定还有东西没有被发现。他便小心操纵着道法,不断变换符咒去实验。终于,一张空间裂缝被打开,丝丝缕缕的魔气渗出。
这魔气,才与堕仙梦中看到的魔气一样。
张也宁试图沾染一点,立刻感觉到这魔气与寻常魔气不同,侵蚀道心速度快疾。若非他事先警惕,魔气一入身他就开始炼化,此时道心也要受到伤。
张也宁拧起眉——这是什么魔?
魔气争先恐后地出来,张也宁意识到他们的强大,自然要将他们重新关回去。他在此地施法时,身后一道气息落下。
赵长陵:“张师兄,我师父说……这是魔疫?!师兄快后退,不要被它们沾身!”
张也宁周身已经被魔疫们笼罩,他在炼化并关闭那裂缝。这魔气厉害无比,他吃力无比时,听到赵长陵的话,微侧头向后看了一眼:
“魔疫?”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赵长陵本来对这位厉害的师兄有心结,总是不愿来找张也宁。被这位师兄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卑微。但是此刻,赵长陵顾不上自己的小心思,如临大敌摆开阵势,阻挡魔疫们侵蚀他,他还抓紧时间回答张也宁:
“我受师父所托,来告诉师兄一个卦象。师兄你在此地不知,北域一片山谷,此时到处是魔疫,就是您面前这些怪物……大家以为魔疫都在那山谷里,巫家家主已经赶去了,叮嘱修士们不要靠近魔疫。
“我本想留在那里,但是想到师父的叮嘱,自然还是要来寻师兄你……该死!这里怎么也会有魔疫!”
赵长陵三言两语,张也宁便意识到情况的危机了。同在北域,他身在北荒之渊,这里与赵长陵所说的山谷中一起出现魔疫……
张也宁问:“有人进入你所谓的无极之弃?”
赵长陵迟疑下:“我不是很清楚,过去时只听到修士们在大骂不群君,好像说不群君进去了。师兄,既然那里可以进去,那里是生门吗?”
按照老师教授道法课上的学问,能够进出的地方是生门。一个空间不可能存在两个生门,张也宁面对的北荒之渊上空的这个裂缝,必然不是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