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活生生的用人身作祭,去造出魔物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姜采咬牙切齿:“如芳!”
——难怪她眉目间有魔气,却不浓,很粗劣。难怪传说中,如芳性格大变,不断地掳陌生人入府……
难怪张也宁说自己已经封印了长陵城的魔穴,这些魔不是来自魔域,不识姜采。
因为这些魔是新生的,是被如芳造出来的!
万万想不到,姜采毕生在驱魔、封魔,她以身为笼将魔疫困在体内只是为了天地间的魔气不能压过灵气,她甚至深入魔域,愿意以身入魔成就魔尊,只为了控住魔域,不让魔四处作乱……
而在人间,却有人生生造出新魔。
她的努力,在如芳面前何其可笑,不值一提……
姜采一重火掠下,要烧了此书时,这书却有灵智般往外逃窜。姜采沉眉追去,自她拿走书,整个地道的气息开始变动。此时书和姜采都离开原处,地道开始摇晃,散开的魔气全都聚拢来追杀姜采。
混沌气涌,风云变色!
城主府后花园中,坐于凉亭中,张也宁一身月白,晕黄之柔,与天上月明遥遥呼应。
他静坐于石凳上,眉目如霜,面色沉淡,古水静波一般。如芳在旁娇滴滴说了很久,张也宁都不理会,如芳渐渐焦虑起来。如芳抬头看了好几次天下悬挂的明月,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月亮渗人。
明月常久,但这种让她心中不适的明月,只有今晚让她心慌。
如芳一不做二不休,嘱咐侍女出去一趟。一会儿,侍女捧了一盏酒壶,如芳便为张也宁倒酒:“道长,这是葡萄酒,不醉人的。我知道道长嫌我烦,一晚上都不想理我。道长你喝了这酒,我便不打扰你,放你回去,怎么样?”
张也宁心中一顿。
他低头看这红色酒液,只看出酒中隐约有红色煞气藏于其中。人间之物本就不够纯粹,张也宁已然习惯。他看到这煞气,便知道这酒液恐怕碰过死人。
不过无妨。
人间之物大都如此,就算是煞气,之后缓缓化解便是。他此时也有些担心姜采——两个时辰过去了,姜采那处全无动静,他得去看看。
如芳托腮含笑,看张也宁漂亮修长的手端过酒盏。
她看他持盏于唇前,月白袍袖如水般垂落而下,露出皎色下巴一角……如芳心道可惜:这么好看的道长,太可惜了。
突然间,天上生出异象,云翳涌来,挡住半边皓月。天空中气象变化,一道人影悬立于半空中。她的到来带来了无数魔气,而她一手握书,一手以剑挥来:
“不能喝!”
张也宁眼皮一跳,如芳猛地站起。
如芳暴跳如雷:“何人放肆?!”
半空中的姜采与魔气缠斗间,快速道出:“那杯中煞气和她驯养造出的魔同出一处,若是喝了这煞气,就默认与魔签订契约,成为那魔物的食物。
“起码这一晚,都会受制于它。
“张也宁,出手——”
如芳大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给我下来,你你你到底是谁?道长……”
身后寒气顿生,青龙长鞭向她卷来,锋锐擦向如芳。如芳浑身僵硬,被魔气拖着向后退,直直跌出凉亭。如芳跌坐在地,呆呆地看着张也宁长袍飞扬,青龙声吟自他袖中飞出。
他清寒眉目洌冽,开打之时,一点犹豫也不曾。
如芳伏在地上,一点点开始变化。她的声音先扭曲:“这是你们逼我的……”
她身上的魔气从眉目间向下沉去,整座城主府中的魔气都向她涌来。过于庞大的魔气让她人身承受不住,“噗嗤”一声,衣帛破裂,骨肉涨起,向外横向伸张。
她趴在地上,身形越来越大,咆哮之声不类人声。她从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她速度快疾地扑向张也宁,张口喷出混沌魔气。
张也宁拔地飞起,半空中,姜采纵向他,手中剑劈开这只怪物袭来的魔气。
如芳咆哮着,乱七八糟的怪物,比如灌木丛、比如多了一只腿的鸡、比如多长了两只翅膀的鸟怪,全都带着魔气,杀向二人。月明之光罩下,张也宁道法挥出,击向四方。
如芳再袭!
怪物从侧方杀来,姜采在地上一滚用剑气碰到怪物,然而她把魔气拔出在手,却将奄奄一息的生灵一掌拍晕。
张也宁与姜采背立,问:“怎么回事?”
姜采快速:“这些生灵不是心甘情愿入魔,是被如芳驯养的魔侵蚀魔气的。只要如芳死,他们便能得救。他们没有沦为完全的魔物……因他们还没有真正害死过人!”
姜采咬牙,冷目盯着“如芳”这个庞然大物:“便是如芳,都没有真正害死过人。”
张也宁抓住重点:“如芳驯养的魔?”
姜采言简意赅,打斗中与他对视一眼:“你的预感没错。魔穴已封,这些魔不是来自魔域,而是被人生生造出来的。”
张也宁厉声:“造魔?”
如芳扭曲诡异的声音响彻:“造魔如何了?你们将我们视为下等人,将我们视作仆从,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以为我是什么?我就是要造出魔,就是要让你们看看——玩弄我,也终将被我玩弄!”
姜采横剑于身前,淡声:“你不是在玩弄谁,你是在毁去自己。世间堕魔者不计其数,却大都是经历苦难,被人逼到绝路,无路可走……如你这般自生造魔,没有经历最极致的痛,生出来的只会是最低劣的魔……
“这种魔,你拿来报复谁?”
姜采嘲讽,唇角微勾,美目盯着如芳,轻轻吐出几个字:“无歌么?”
听到“无歌”二字,如芳狂吼一声,向姜采扑来。姜采运剑杀去,与张也宁错身之时,二人目光一对,便生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