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酸痛后的松弛让江叙的神经舒缓了不少,他背对着沈方煜,闻言扭头瞥了沈方煜一眼又收回目光,“嗯,我知道。”
沈方煜点点头,把手往中间挪了挪,准备帮他按按后颈,却被江叙抬手挡开了。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沈方煜一眼,“以后别碰我脖子。”
“你怕我分不清轻重压到颈动脉窦?”沈方煜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一点捉弄地笑意道:“还是怕痒啊?”
见江叙不说话,他直接向前探了探身,往江叙的后脖颈吹了一口气,江叙蓦地站起来,带着几分怒意瞪了他一眼。
沈方煜登时双手举过头顶,飞快地道歉道:“我错了。”
然后在江叙并不友善的目光下,硬生生咽下了下一句:“……下次还敢。”
*
任渺术后恢复得很快,放化疗方案也逐渐提上了日程,调休之前,江叙特意去病房看了一眼她的情况,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沈方煜。
病房都是三人间,每两张床之间都有布帘子,最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上没人,可它和中间那张床之间的帘子却拉着。
任渺睡在最里间的那张床上,江叙考虑到她可能是有事,正想出声先问问她的情况,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沈方煜将他一把笼在怀里,抬手捂住了他将要出口的话音,还给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后背落入温暖的怀抱里,江叙一怔,正要还手,沈方煜忽然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要乱动我碰你脖子了啊?”
江叙:“……”
他正琢磨着沈方煜今天又在抽什么风,片刻后,却听到了从布帘里传来的声音。
窗外的微风吹动着白色的帘子,两道影子影影绰绰的,江叙看不见人,只能听见是两个女孩在聊天。
“我今天才发现你叫任渺,这也太巧了,”活泼些的那个声音说:“我叫任瀚,你看我们的名字是不是跟亲姐妹一样。”
“是很巧,”另外一个声音要虚弱些,也更柔声细气些,“好像年纪也差不多大。”
“是哎,你得了什么病啊?”任瀚问完她没等回答,先说起了自己的情况:“我本来没想到自己会得病,没想到居然意外检查出来一个什么子宫肌瘤。”
“医生说我例假一直出血量大就是因为这个,还查出来贫血!吓死我了,我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病,过两天我还要做手术,”她听起来真情实感地害怕,想找一点互相取暖的安慰感,“你做手术了吗?”
任渺看着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羡慕,“我做过了,但我好像……病得很重,我父母不告诉我生了什么病,总说……不严重的。”
“啊?”
任渺很轻地叹气道:“从小到大,他们都管我管的很严,不许我玩超过一小时的电脑,会没收我的课外小说,让我练琴,可是我生病之后,他们却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说他们不会再限制我了。”
任渺的脸上带着一点苦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时日无多了吧。”
“怎么可能,你现在看起来好好的,明明很健康啊,”任瀚说:“你是不是想多了,你爸妈肯定是太关心你了才会这样。”她说:“我可羡慕你了,生个病那么多家人来看你,你父母也总是陪在你身边,不像我,我都要做手术了,我爸妈都没时间来,说是手术当天再来。”
她之前就想找任渺聊天,可是任渺的父母一直守在她边上,她也不好开口,这会儿任渺的亲戚过来看她,她父母起身出去送亲戚,她才寻到机会和任渺说话。
“你爸妈不管你吗?”任渺看着任瀚那头绿色头发和满胳膊的纹身,突然有点羡慕。
任瀚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委屈,“他们很忙,忙着投资,忙着赚钱……”所以她一个人每天都很孤独,保姆只会照顾她,却不会关心她。
可无论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哪怕是染出格的发色,做出再叛逆的事情,她父母都无动于衷。
她故意翘课,不学习,让成绩下降,让班主任给她的家长打电话,结果她妈妈跟她打电话说要是不想学习就送她出国,然后更卖力地去挣出国的学费了。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知道她父母很爱她,可她只是想要一点关心,直到又是一个网上冲浪的夜晚,她无意中翻到了女性权益保障协会的宣传单。
她觉得她也需要帮助,可她既不符合协会所说的缺钱,也没有重大疾病。
她只是想要个人陪她。
抱着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任瀚在一众会员中挑中了看起来很好相处的颜华,随便胡诌了一个听起来很严重的病名,给她发了邮件,没想到颜华居然很快联系了她。
在颜华身边,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关心,可是颜华也很忙,她忙着工作,也忙着帮助其他比她更需要帮助的人。
“那我来关心你,好不好?”任渺突然道。
任瀚:“啊?”
“虽然可能不能关心你太久了,”任渺望着她:“但是我保证,我活着的时候,每天都会关心你。”
任瀚心里热热的,又有些别扭,于是拿别的话回答道:“都说了你不会死的!”
任渺抿了抿唇,“其实我有一天,偷偷看了我妈妈和姨妈的聊天记录,”她解释道:“我只看了几句,没看到我的病是什么,但他们提到了化疗,我看电视剧里……都是癌症才要化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