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孟秋水病态的脸色不同,这黑衣青年面容苍白的就仿佛生来体内流淌的不是血液,消瘦,倔强,还有孤傲,黑发凌乱肆意的披散在肩,而他的眼睛,就好像死人的眼睛,如同傍晚时分湮灭最后一缕光明的黑暗。
只是,如今听闻宿敌竟是于几日前溘然离世,本来一直冷冽木讷的面容瞬间倏然化作狰狞。
“不可能!”
轻舟还未靠岸便已生生止住,像是钉在了水面,然后在燕十三跃起的瞬间便被一股庞大气机压下,只听“咔咔”没过几声,下沉的舟身猝然从中裂开,一分两半。
只见燕十三高高跃起,动作直接霸道。
“嘭!”
等落地,便已立在石阶之上,可他没有丝毫停顿,就像是颗落在地上的石子,落地的瞬间再次弹起,黑衫似被装填着狂风,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拖着,足足腾起三四丈高,这才轰然落下,然后再腾空,脚下石阶已碎石飞散,寸寸碎裂,多了两个凹陷脚印,三个起落,就看不到人了,谢王孙紧追而去。
“这个江湖还真是有些小啊!”
孟秋水仍旧站在湖岸边并没有因为燕十三中途打断他的想法而恼,毕竟谢王孙虽是给他一种中正平和的浩瀚气机,可论及压迫,终究比不得这位刚刚上山的人,正是用来验证自己剑道的最好对手,他来的,正是时候。
碧波上,轻舟已沉,如今暮色愈深,湖面居然慢慢升起了丝丝雾气,浓稠不散,如烟如云。
俯视着绿水中自己的倒影,孟秋水轻笑道:“绿水本无忧,因风而皱。”
山上,没过多久便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谢晓峰,我八年探索,苦练至今,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和你决斗,今日我与佛前诅咒,你于阴间,冥顽不灵!”
怒极之下,此声已如闷雷般在峰顶轰鸣,肃清了清风,肃清了鸟雀虫鸣,尽皆悚然。
恐怕一怒间燕十三做了什么事惹恼了神剑山庄的人,峰顶上“呛啷”之声起此彼伏,不绝于耳。
直到半柱香后,才见一道身影失魂落魄的走了下来,竟是再无那股咄咄逼人的压迫,如人生失意之人。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早已独步江湖,剑下罕有活口,乃是最为恐怖的杀手,可在世人眼中他即便杀再多的人仍然敌不过谢晓峰的威名。恐怕就连谢晓峰自己都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叫燕十三的人早在八年前就把他当做了一生的对手。
毕生执念,如今却因谢晓峰之死无疾而终,此结恐怕一生难解,无法释怀。
便见燕十三走到山脚后,嘴角居然不停的滴落着血液,已是气怒交加,牵动了他体内多年的暗疾。
他看了看手中与自己性命相交的剑,凝视了许久似再无留恋,手腕一翻就欲投向湖中。
只是,就在这时,他浑噩的意识猝然被一股可怕的气机惊醒,耳畔亦有声落下,平平淡淡。
“如此好剑,你竟甘愿沉于湖中,掩于淤泥,实在可惜。”
“你一身所学皆乃剑授,你所杀之人皆为剑锋所斩,你如今的偌大名头亦是由剑赋予,它视你为友,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又为它做过什么?”
燕十三本来还在因那话语发怔,可慢慢他双手紧握长剑开始不住颤抖,掌心已不禁沁出了冷汗,到最后已是满头大汗涔涔而落,面容苦涩道:“什么也没有。”
他抬头看去,原来是自己之前不曾留意的那人,如今正立在湖边,安静的可怕。
就在燕十三双眼微怔的时候,那人已转过了头来,霎时他像是看见了两道冷冽剑光直朝自己逼来,死劫刹然陡起,驱散了他的浑噩,驱走了他的怔然,化作一身冷汗。
“噌!”
面对如此可怕的景象,他已是身不由己的想要去拔剑,可剑只拔出鞘了一小半,那两道可怕剑光就已至眼前,璀璨的惊人,像是天地间的第一缕晨光,竟让他有种睁不开眼的感觉,眼睛下意识的一闭。
死劫临头?燕十三心中不禁生出这个念头,他只以为天下间除了自己与谢晓峰已无人能生出这般令世人悚然的可怕剑光,却不想在自己心灰意冷之际又遇到了一位,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