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撑住桌角缓慢起身,绕头摘掉身前的围裙,揉成一团扔在椅子上。
他走到陆言身前,捏住他颤抖的肩头,尽力安抚着他的情绪。
用手背蹭掉他脸颊上的眼泪,叶北张开嘴,轻声说:“去自首吧。”
脚下的薄冰碎了。
陆言倏地蹿了起来,稀薄光线将他极具压迫感的个头拉出一道宽阔的黑影,严丝合缝地盖住了叶北。
他的嗓音变了调,沙哑又难听:“你说……什么?”
叶北深情地看着他:“我陪着你,去自首吧。”
陆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时此刻,先前所有的恐惧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忽然而起的愤怒与懊恨堵住了他的呼吸,他像得了失心风,一把揪住叶北的领口:“谁都可以跟我说这句话,只有你不行。”
“谁跟你说你都不会听的。”叶北充满迷恋地望向陆言,就像九年前第一次在宿舍楼下遇见他时那样,湿润的眼角带着温软的笑意,“你只会听我的话。”
“叶北。”陆言松开他,撑开五指虚拢在脸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舍得让我坐牢,舍得跟我分开吗?”
叶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两人掌心是同样冰凉的温度:“我舍不得,可我们只有这一条路。”
“你害怕了。”陆言抽回胳膊,打掉叶北再次伸过来的手,他揶揄道,“你怕以后跟着我,只能逃亡,过不了安稳日子,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对吧?”
叶北没说话,自黑暗中朝他拥过来。
那一句“去自首吧”,将九年的感情顷刻间化为乌有,陆言后退一步,别过脸:“叶北,你知不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你跟我说一句,‘我陪你一起承受’。”
有些许光亮爬上叶北清隽的眉眼,那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里,泛着微澜:“做错了事就要去勇敢承担,我不想你这一生都活在自责和悔恨里……”
“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跟我讲话呢!?”陆言扬手掀翻木椅,指着叶北嘶吼道,“在进家门前,你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但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想亲手把我推向深渊。”
叶北沉下头,失神地盯着地面,他快要站不稳了。
晨光熹微,客厅的墙面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离近窗扇的树枝上停落着几只“叽喳”鸣叫的喜鹊。
陆言背靠沙发,瘫坐在地,他曲起一条腿,搭着无力抬起的臂肘,手腕低垂,指间夹着一枚燃尽的烟蒂。
无数种令他窒息的情绪在身体里无休止地拉拽撕扯,世界突然失了颜色,映进陆言眼中只剩下一水儿的黑或白,他的意识也被这种变化悄然逼向了极端。
他本来没有这么绝望的。
给他最致命一击的人,是叶北。
“让我最后抱一下吧。”陆言说。
坐在他旁边的叶北闻声翻了个身,跪在他面前,虔诚地捧起他的脸,亲吻,然后拥抱。
陆言紧咬着牙,一拳捶在叶北后背,力道大到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巨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