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干净地面,刷洗完碗盘,程谓把手机推到他面前让他将茶几擦一遍,屏幕上是他悠哉连脚带鞋晾在茶几沿儿的照片,一看角度就知道是谁拍的。
他对那个警员alpha又多了几分敌意,厌恶他能和程谓聊电话,也厌恶他喊程谓的小名。
他攥了攥兜里的弹壳,去卫生间把抹布打湿。
出来时程谓正跷腿坐在单人沙发看电视,新闻记者正实地播报最新资讯,背景是第三医疗所,五十多个小孩相继被医护人员带出来,队伍浩浩荡荡,他们的家长围在医疗所外悲恸哭泣——电视被调到静音,但滚动的字幕和人们的表情已然把场面气氛渲染成浓重的格调。
程谓跷起的腿放了下来,双手抓了抓裤腿。
电视屏幕里场景转换,记者连线到制药厂大门的另一位记者,他唇齿快速启合相碰,无声讲述运出制药厂地下室的巨大冷冻柜里所装载的是什么,那些被打上马赛克的肉红色腺体又源于何处。
程谓两只穿黑袜的脚脱离棉拖踩在沙发边沿,他的视线躲了一下电视里的画面又挪了回去,弓起后背,两手搭着双膝,下巴枕在手背上。
薛寻野忙着看他,擦桌子的手差点又打翻边上的玻璃杯,他急急稳住,跑去把抓过抹布的手搓干净,这样有洁癖的omega才不会嫌弃。
程谓隐没在眼中的神情也像静音的电视画面那样无声地流动着悲伤,薛寻野才发现程谓的眼里不是空有让人不敢直视的从容或严肃的,他的眼睛会说话,只是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少有人会耐心倾听。
前段时间才在媒体镜头下风光露面的邓叁此时被铐着双手在画面中一闪而过,薛寻野用身躯挡住程谓的视野,在程谓面前单膝跪下。
为了维护程谓捧在手心里的尊严,他宁愿自己变得弱小,跪在沙发前仰头看他的omega错愕的脸,在程谓如惊弓之鸟朝后缩时,薛寻野环住程谓的双腿,下巴搭在对方的膝盖上,用很轻很低的声音问:“我把厨房的地面弄干净了,水槽里的餐具都洗了,茶几也擦好了,现在程先生能抱我了吗?”
像乞求,也像哄骗。
程谓攥着裤腿的手犹豫着松了松,薛寻野的腺体无声无息透出一丝示弱信息素。
高山上摇摇欲坠的雪绒花松开了紧抓的花托,跌入满腔热忱的烈火中。
程谓刚把双脚放上地面,薛寻野就挤开他的膝盖,双臂攀上了他的腰身。
强大的alpha像个需要被安慰的孩子趴在他的腹部,自下而上目光如炬地抓着他控不住细微表情的脸,在他最是动摇时向他讨要更多:“程先生,能给我一点安抚信息素吗?”
程谓的注意力就这样从电视中的新闻播报彻底转移到薛寻野身上。
他不知何来的怜悯,可能是看到新闻中奔向家人的小孩想起了曾经一无所有的自己,也可能是薛寻野的认错态度良好,他给了alpha想要的东西——平常吝啬给予任何人的安抚信息素,还有俯下身的一个不知到底谁更需要的拥抱。
遽然唤醒两人的是贴着茶几玻璃疯狂振动的手机,薛寻野下意识就要把扰人好事的来电掐掉,程谓先他一步夺过手机接通电话,来电人的声音迅速扑灭了他眼里刚燃起的焰火。
第26章 可以试试
老大复工的第三天,工作室的整体气氛持续低迷,早会上程谓站在圆桌前痛批了一顿效率低下的员工,散会前两手撑着桌面,在众目睽睽下低头沉默漫长的半分钟,然后轻声说了句抱歉。
那根垂在肩上的金色防滑链仿佛失去了平日的光芒,程谓转身上楼后大家都按捺不住离了座聚拢在邢嚣的座位旁打探老大的情况。
邢嚣用食指关节搓着下唇沟思考良久,工作室里公认他是最了解老大的人,但其实他对程谓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一些很浅的层面,例如他知道程谓对邓叁有别的看法,但没料到程谓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骇人听闻的非法移植腺体事件查得水落石出并端到公众面前。
再或者他为了陶珰珰违反工作室规定而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但没想到程谓只让他上交三千字检讨,另外再从工资里扣除无关痛痒的两千块。
哦,也许问题出在程谓周末朝他提的那个疑问上:“六千万和诚信也没那么重要是不是?”
迫切要用六千万换一副高等级腺体的郑恢弘又给程谓打来电话,这是近段时间里郑恢弘催来的第十二通电话,程谓不胜其烦,按下接听键后把手机放在一边。
扬声器中传出郑恢弘铿锵有力的声线,果决地问他什么时候能把薛寻野交出来,如果再无故拖延,他将采取非正常手段逼迫程谓交人。
不知道郑恢弘从哪里得知他捕到了薛寻野并把人藏了起来,可能这个不信任他的alpha会长私下派人跟踪着他,这令程谓升起了一丝反感。
他扶着脑袋,右手攥着钢笔在铺平的白纸上写下60000000,下面延展开很多分岔线,他像一个熟练运用思维导图的人,轻易就将与六千万人民币同等价值的事物填在分岔线下,再把它们换算成所期待的更高利润。
在金钱方面,聪明的投资者总是这样头脑清醒。
“郑会长怎么会天真地认为逮到了这个alpha就能轻松取走他的腺体?”程谓捏着钢笔在指间旋转,不慎把钢笔重重砸在桌面,笔尖甩出一线墨水覆盖在白纸上——踩在分岔线最终指向的总利润数据上,那是个以无数个零当尾巴的十一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