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元杰想起了自己和爱人相遇的那个夏天。
曾经爱情发生在他身上,而现在,爱情也继续发生在别的年轻人的身上。
哪怕千百年过去,依旧时时常新。
“你用不着可怜我,对我来说,死亡只是走向了自由。”罗元杰看向屹立在晴空下的长城遗址,不疾不徐道,“我这一生虽称不上尽善尽美,但也勉强体验过了生活、工作和爱情的美妙,虽然结果不算完美,但过程却弥足珍贵,可以算是死而无憾。”
厉闻修下颌线紧绷,一言不发。
“我现在把病情告诉你,不是想给你什么压力,而是想和你好好道别。我不希望你在我死后,才在新闻上得知我去世的消息。”罗元杰顿了顿,声音一点点低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某种粘稠的情绪,“自己在乎的人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他走了……相信我,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
“明白,”厉闻修点头,声音低哑,“我也很庆幸您告诉了我。”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能和你分享他的欢乐,但只有极少数人愿意在你面前展现痛苦。
厉闻修知道这件事情的分量。
“也谢谢你支持我这个任性的决定,”罗元杰笑了一下,他眼睛周围的皮肤已经松弛,眼神却依旧明亮坚毅,“我这辈子拍了那么多别人的故事,在临死之前,也想拍一拍自己的故事。”
“和贺先生?”厉闻修问,他隐约知道罗元杰有一个姓贺的同性恋人,去世很久了。
“贺言青,”罗元杰颔首,不疾不徐道,“我和他认识已经三十年,而他离开我也有二十几年了。”
说到这里,这位年过半百的导演脸上几乎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拍完这部戏,我就可以去找他了。”
他的身后是一片摇曳的稻田,苍翠碧绿,生机勃勃。
罗元杰回到了室内。
厉闻修却长久地伫立在小径上,任由晚风吹乱他头发。
又过了一会儿,小径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很快这个黑点便越来越大,隐约能看出人形,是朝他飞奔而来的谢心浅。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夕阳柔和,把大地染成一片金黄。
日落前这1个小时,是摄影界里人像摄影的黄金时间段,在这个时间段拍摄的人像会更柔和,充满层次和细节。
长城脚下的村子中,绿波荡漾的稻田里,谢心浅正不顾一切飞奔向他。
谢心浅跑得越来越快,离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近得厉闻修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迫不及待。
“厉老师快跑!!”谢心浅大喊着飞奔而来,声嘶力竭道,“有狗追我!!!”
厉闻修置若罔闻,依旧安静地站在路上。
小径只容许一人通过,谢心浅只得停了下来,急得直跺脚。
“厉老师!”谢心浅是真怕了,一会儿仰头看厉闻修,一会儿又回头看追他的狗,焦急道,“你快让让啊,狗马上就要过来了!”
厉闻修抬眸,目光落到了追逐谢心浅的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