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海船离岸的那一刻,我的心似乎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很多东西、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不在乎,或者放下了。可是当你真正失去时,才发现在自己心里,远远不够平静。更谈不上放下,或者遗忘。
海岸线慢慢变窄、变细,最终成了远远的回忆。望着船身拖出来的水迹,我忽然有些呼吸不畅,眼眶也在发热。这华夏的大地,我还回得来吗?
当年我父亲带着我,也是从烟台启航,偷渡到了横滨。当他离开故土、一路向东时,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难舍难离、又不得不走呢?
这难道就是宿命?我们孙家的宿命?这纠结不已、又割不断的宿命呢?
心里沉甸甸的,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这和志气无关,纯粹是人的精神状态。我就这样站在船头,默默地望着海岸线的方向,一言不发。
忽然,我感觉身后又来一个人,是鸢。我没有回头,她就那样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扶着栏杆,和我一起向远方看着。
海风吹着鸢的头发向后飞扬,她解开了一直束着的发型,过肩的黑发,像波浪似的摇曳着。我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姑娘在笑,虽然没有声音,但那分明是十分愉悦的微笑!
我转回头,重新望着远方,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微笑着问道:“鸢,你在笑什么?我看到你一直很高兴!告诉我吧!”
鸢没有转头,而是一如既往的平视着前方,却声音十分愉悦的说:“开心就笑啊!这不是很好的理由吗?”
我无奈的嗤笑了一声,抬起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微笑道:“难道你不该为我的遭遇而难过吗?”
鸢揉了揉脑袋,嘟囔了几声真疼,还没放下手,却又开心的笑道:“是遭遇,但不也是新的开始吗?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看呢?”
我哑然失笑道:“如果被人赶出来也算是机会的话,那的确值得庆贺。”
鸢欢快的抱住我的右臂,轻轻摇了一下,俏皮的道:“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开始!难道不值得庆贺吗?你在留恋什么呢?”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还小,不会懂的。”
鸢把头轻轻靠在我的右臂上,闭着眼睛喃喃的道:“我会陪着你的!不管在哪里……”
我在心里又微微叹了口气,却没看到,鸢背对着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她嘟囔着说:“先生又只属于我了……”
我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鸢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我嗤笑了了一声,叹了第三口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岚和夙向我汇报了最近的贸易情况——东瀛和南洋的贸易进展很大,总量比起以前和明朝的朝贡贸易,再去掉那些税费之后,只多不少。
而且,南洋的很多港口城市都很落后,现在基本上是百废待兴,所以我们投资的同时,也可以攫取到一定的城市管理权,这对我们今后的长期发展十分有益。
尤其是锡兰、汶莱等几个港口城市,在形成全额投资、占据了全部贸易份额后,城守还和我们签署了独家贸易协定,在那四五座城市里,我们刃海商会的话语权,并不比城主小多少,每个月还可以从他们的税收中拿到分成。
刃海,这个名字是我起的,也是前一世米国对华夏最先进的驱逐舰的官方代号。我喜欢这个名字,于是就取了。
这次来迎接我们的是一号舰队的三号舰,为了迷惑大明海关,挂着“美浓姬”的旗号。实际上真实的船名叫做“思远”号。是一艘特制“福”级远洋海船,大明技术,绝对没毛病。
这种船的耐波性极好,对风浪的抵御程度远远超过东瀛的任何一种船型,包括他们十分引以为傲的铁甲船。而且十分的平稳,包括拉克申这样的草原人都没有晕船的迹象。
到了下午时分,吃过了下午茶,我坐在船头甲板上,望着前进的方向。我们现在整体上还属于近海贸易,经常会停靠在港口,所以各种给养非常丰富,吃的也都是新鲜食材做成的食品。
岚见我在此,便和九鬼政孝一起走过来,向我拱手道:“先生,自我们出海后不久,后面就有一条船跟着我们!这一路跟来,似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哦”了一声,挑了挑眉毛,却没有做声,等着他们继续说。
九鬼政孝接口道:“都是福级的海船,大家整体性能差不多,如果真的有敌意,我们却可以压制他们,因为我们是战船的配置,这次还特意加强了火力。几处改装之后,整体性能上也比原始的‘福’级战船强了很多!”
我抿了口红茶,继续问道:“哦!那他们要多久能追上我们?”
岚回头又望了望,开口道:“他们驾船之人技术也十分高明,我们双方目前一直保持相对匀速,如果照此下去,他们永远差我们两个时辰的海程。”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气候呢?天气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