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再兴一起回头,却见一身素白的华梅来到我们身后。她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你来晚了。”
李再兴皱着眉头,不悦的说了声:“华梅!别乱说话!你累了,去休息会儿吧!”
华梅摇头道:“不!我要说!我早该带着母亲走!你该早来接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娘也不会死……”
我正要说话,李再兴却打断道:“这件事不怪启蓝!我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但是人要讲道理!不可横加指责!”
华梅抬头看着天道:“娘以前常说,她想出去走走看看,不想老是猫在这么一个四方的院子里。可是现在,哪里都去不了了……”
说着,她微微闭住眼睛,泪水再次涌出。我们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等她再睁开眼睛,又低声道:“我要出海!我要带着母亲,到四处走走看看!”
李再兴不悦道:“别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遇到好人家就该好好嫁了,还出去疯什么?”
华梅盯着李再兴问道:“就像我母亲一样么?”
这句话噎的李再兴半天说不出话来,华梅又继续问道:“像母亲一样,一辈子守着这方院子?过着自己并不欢喜的生活?”
李再兴怒道:“胡说八道!我和你母亲这一世十分幸福,都以拥有对方为幸运!你怎可如此诋毁我与你母亲的感情?”
华梅叫道:“感情再好又如何?她还不是就这样为了感情抑郁而终?早知如此,如果她无情些、不这么痴情,是不是至少能活着?”
李再兴无言以对,长叹一声之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也夺眶而出……
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华梅正在痛苦的头上,她不会理智的思考问题。而李再兴很明白事理,又不用我劝慰。
在这件事上,客观的说,我是问心无愧的。身在官场,打倒敌人、或者被敌人打倒,都是早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事。其实我出海在外也一样,也许一个大浪,便没有了明天,谁都一样不是么?
而我闻询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并且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我也只是个人,而不是个神,没有办法未卜先知,也没办法令人死而复生,更没有办法全知全能!
可是此情此景,我又该如何应对呢?这对父女,此时正陷在丧失至亲的痛苦中。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陪着他们,或者替他们承受一些、分担一些。
“华梅,跟我走吧!我带你出海!”我轻轻抚摸了一下华梅的头发,低声道。
她却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不!我要自己带着母亲!我要好好陪陪她!”
说完,抬头看着我道:“启蓝,如果你在旁边,我一定会分心的。我不想这样!”
她轻轻拉住我的手,微笑道:“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出去走走!等我心情平复了,我一定会去找你,好吗?”
我很想告诉她,不好!可是我说不出口。既然她要任性,既然这样能让她快乐,那我便给她自由和快乐吧!
我点点头,轻声道:“你要出海,只要伯父没意见,你便去吧。不过这海上风云变化,十分危险,我找些有经验的航海士陪你一起去吧!另外,船只我也会给你选最好的。”
华梅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杨希恩叔叔就是最好的航海士!有他跟着我就足够了!船我有,虽然不大,却是我自己的!”
见她一再拒绝我的心意,其实我心里是有些上火的。亲人去世,换了谁都会难受,但是这样迁怒于人真的对吗?
我千里迢迢从东瀛赶回来,想方设法解决了李家生死攸关的问题,没得到任何褒奖,这不奇怪,但至少不该收到这般对待吧!
于是我微微扭过头,望着李再兴道:“伯父,那你怎么办?”
李再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默默地吸了一口雪茄,摇了摇头道:“我的女儿我自己养大的。她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就当她们母女俩出去旅游了!唉……这也是我的宿命吧!”
说着,他又重重的吸了一口雪茄,摆手道:“走吧!都走吧!眼不见为净啊!”
我点点头,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说了!伯父,华梅,我的身份敏感,在这里长久停留多有不便,我便先回码头。三日内我还有事要处理。待伯母出殡,我便要离去了!”
说完我向李再兴拱拱手,朗声道:“那晚辈就先告辞了!伯母出殡时,晚辈必到!若走用到晚辈之处,随时派人来港口三号码头知会一声,启蓝必到!”
说完,洒然去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不是圣人,既然你要走,那便走吧。
你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