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风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对别人的性命会如此淡漠。
他在想,是不是每一个人在政治上、在利益上遇到阻挠者都会变得这么无情?是他以前太年轻了,还是人性就是如此?
不!应该是他的道德观出了问题!
他对富二代、官二代的印象就是为富不仁、仗势凌人、是非观混乱和道德观低下。而他现在以自己的利益为前提,采用暴力的手段清除他讨厌的人,这种行为和他以前所厌恶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经过一番自讼与自省后,他精神饱满的出现在裴寂的府里。
管家裴先将他带到裴寂的书房外,那里站了几个人在等待他。
殷清风行了一个辑手礼,“清风拜见舅父以及诸位亲长。”
除了裴寂,这些人里面他只见过裴世矩一面。
为首的裴寂刚才还面色沉重,现在他笑呵呵的说道:“让老夫给清风介绍一下。”
他侧身指着身边的一个老者,“太穆皇后的妹婿、怀义郡公弘策公,裴氏中眷房。是清风的舅叔公。”
殷清风赶紧行礼,这位爷是李世民亲姨夫还比裴寂大一辈,裴行俭就是出身中眷裴氏的,“清风拜见舅叔公”
裴弘策颔首示意。
裴寂指向第二人,“熙载公,裴氏东眷房,御史台大夫。是清风的舅公。”
得又一个爷爷辈儿的,“清风拜见舅公。”
他能记住这位爷,不但是因为他的儿子裴居道在唐睿宗第一次登基时担任宰相、孙女是李治的长子李弘的太子妃,还因为他和韩熙载同名。
裴熙载同样只是点头示意。
裴寂指着裴世矩道:“安邑县公世矩,侍中,西眷房,清风的表兄。”
终于遇到一个平辈的了。
殷清风拱手道:“清风拜见表兄。”
他对裴矩也有很深的了解。现在他有机会管快八十岁的裴矩叫表哥,想想都乐。
裴寂再次介绍道:“仁素,户部侍郎,洗马裴氏,是清风的表兄。”
这位爷也了不得,他的孙子裴炎是唐高宗的顾命大臣。
“清风拜见表兄。”
裴寂指着最后一个也是最年轻的中年人道:“裴参,太学博士,南来吴房,是清风的表兄。”
南来吴裴中的裴耀卿曾担任过李隆基的左右仆射,按岁数算裴参应该是裴耀卿祖父辈儿的。
“清风拜见表兄。”
好嘛,河东裴氏的五个分支都到场了,这得多重视他啊今天可算是真正参加了一回鸿门宴了
殷清风本来以为他的身世他们都知道了,裴寂就不用啰嗦了。但裴寂在介绍完他的族人后说道:“殷氏清风,陈郡殷氏子,皇孙之师、开国淮阳侯。”
等他介绍完,裴弘策等人再次向他或颔首或拱手示礼,殷清风也只好挨个儿回礼。
来到书房里宾主各自落座。
裴寂与裴弘策坐主位、殷清风独坐左边上首位、裴熙载等人依次在右边陪位坐下。
殷清风瞧这架势,心里多少有些发虚。这意味着他将独自面对裴氏的围攻,也意味着他的地位与对面的人平等。
简单套之后,裴寂说道:“自汉以来,裴氏历经各朝而不衰,依靠的是各代子弟屡有出仕且显达者不断。
以往,战乱不断,我裴氏子想要保住家族地位,必须显贵才能得到各代君主的重视。当然,这也形成了皇权与各家族的族权并重的局面。
这,应该就是皇室想要削弱世家的初衷吧。”
裴寂说皇室要削弱世家而不是他殷清风的想法,可见裴寂把他当做皇室的代言人了。
殷清风拱下手,等着裴寂往下说。
裴寂说道:“现在大唐有国祚延绵的气象,皇室不容许各家族势力过盛我等也可以理解,但有一问:皇室想把各世家削弱到什么程度?”
裴寂的意思很明显了:我们知道也能理解皇权在面临各世家的挑战,但你要告诉我们皇室到底要把我们削弱到什么程度,削弱得太狠了当然不行。只要在容忍的范围内我们不是不可以配合,毕竟,我们家族还要生存呢。
殷清风回道:“如舅父所言,裴氏在历史上或聚或散,或显达不断,实为时局动荡而求自保。大唐想要延绵国祚,各世家在朝中、在地方如果势力过大,则不利皇权统治。
清风说句预言,如果各世家不知进退,以当今太子之秉性,是不会容许的。以武力威慑也不是不可能的。
清风为裴氏姻亲,自然心向裴氏。所以,清风曾对舅父有过谏言。
清风今日此来,面对诸位亲长的垂询,依然还是原先的建议:聚五支精华子弟而居长安,剩余子弟一部分留守祖地、一部分分散出去。
这书房里温暖如春,使用的是清风让匠人们做出的火炉。火炉以柴烧之也可,但用石炭更佳。清风准备将火炉的制作与贩卖、石炭的采掘和贩卖交给裴氏经营。所得之利,足以安置裴氏众多子弟。”
裴寂几个人相互递了个眼神。
殷清风的话没有新意,和上次说的一样。但,他们也真是忌惮第一条:把族人齐聚在长安城。
说不好听的,一旦裴氏中有一人忤逆皇室,皇室便可以此为借口将裴氏的精华一打尽。裴氏,将彻底衰弱!
他们这些人就好比战国时期的质子一样,生杀予夺全在皇室一念之间。
即使每年有几百万上千万贯的收益又如何,比得了家族兴衰?
当然,他们也可以阴奉阳违:一些有潜质的子弟留在祖地或星散出去。可是,一个家族存在的根本是藏书,以及传授。
书卷可以抄写,但何人传授呢?没有名师的传授,再有潜质的子弟也将一事无成。
如果皇室铁心要针对他们,完全可以派出大量人马去打探他们族内子弟的情况。到时候,随便编造一个理由,留在京畿的这些子弟还不是一样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