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殷清风顺势坐在他旁边,“从武德四年仙人传授仙识于小侄,至今已整整四年。这四年里,小侄活得可像一个少年?
那些比小侄年少或年长的权贵子弟,或是斗鸡下杜尘初合,走马章台日半斜,或是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唯有小侄殚思竭虑为太子殿下苦思谏言。
叔叔,小侄累啊~~~”
“你”李晋安的心立刻软了。
他本只是为殷清风担心而不是生他的气,现在听殷清风这么一说,他真有些为殷清风感到不值。
“哎~~~从咱家第一次见你至今,咱家和殿下一样,从未拿你当做少年看待都忘记你还是个少年人啊~~~”
殷清风握住李晋安的手,“小侄刚才在等待太子的时候就在想,从献上马蹄掌开始,小侄为太子已经做了很多。而且,小侄曾经献上的那些谏言,太子还没来得及一一落实。
这次去城南也好,明夏出外游学也好,就是想着疏远太子一些。
小侄都想好了,在城南这半年好好陪伴小郡主和月眉她们。即使多年后归来,也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陪伴妻妾和儿女的身上。
小侄答应过叔叔,要过继一个儿子给叔叔的。等小侄成亲后,一定多生几个儿子,让叔叔挑一个最聪慧的胖小子收为膝下。”
李晋安佯怒道“少说好听的。你以为咱家叫你来,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临走前,殿下可是暗示咱家要问你个清楚。你还是想想咱家该怎么回复殿下吧。”
殷清风不为所动,依然笑嘻嘻的说道“就这么说啊。小侄真的累了,真的想像一个纨绔少年那般肆意的活着。
和叔叔说啊,就在前几日,妮子的阿娘带着她的四个儿媳去拜访小侄,结果叔叔你猜怎么着?当晚,妮子的阿娘让她的小儿媳侍寝小侄呢。”
李晋安没好气的把手甩开,“咱家是个去势的人,你和咱家说这些?信不信咱家去殿下那里告你的状。”
殷清风嬉皮笑脸的又把李晋安的手抓住,“叔叔可赶紧去告状。省得他以为小侄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反正小侄想好了,以后别的少年郎怎么荒唐,小侄就怎么荒唐。别的少年郎怎么”
“行了。”李晋安再次甩开手,正色道“你真不怕恼了殿下?”
殷清风叹了口气,坐正姿势,“叔叔,这几年来,你可见小侄有任何私心?小侄敢说,满天下的人,还有谁比小侄为这大唐江山更尽心尽力?
小侄以前是不怕什么功高震主的,因为小侄是没有私心的,小侄无所畏惧。
可昨日裴寂怎么说?他说,小侄再如此下去,别的文武百官不但不会与小侄为敌,反而要在太子面前为小侄美言。他们就想看看,小侄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等小侄真被太子砍脑袋了,他们就有理由举旗造反了。
所以啊,为了太子不背负杀害功臣良将的骂名,只能委屈小侄了。”
李晋安也跟着叹气。
他以前跟在二郎的身边,只是单纯为了报恩。等二郎的权势越大,他看到的人和事就越多。
二郎身边的人,除了太子妃殿下,哪一个人不为某种利益而接近他的?唯有这少年,真的是赤子之心。可偏偏他们彼此之间,就在相互猜忌着。
一边是他发誓要效忠一生的主人,一边是比亲侄子还亲的侄子,他夹在中间不好受啊~~~
“这几年你谏言不断,现在却想着疏远,想着闭口不言,你就不怕殿下他更多心?”
殷清风说道“叔叔去和太子说,之前小侄至所以能谏言不断,那都是生搬硬套仙人传下的仙识。几年过去了,小侄也江郎才尽了。
好在小侄这些年也读书不断。等小侄融会贯通了仙识和所学,再为殿下效力吧。”
李晋安又叹了口气,“你这说法,也勉强过得去。你先回去吧,让咱家想想怎么去和殿下恢复。”
殷清风感到的说道“叔叔,小侄”
“滚滚滚,看你就烦。”李晋安推开殷清风,“就知道给咱家添乱。”
他虽然整日的在殷清风面前“咱家咱家的”,心中对这个义侄却是喜欢极了,和殷清风在一起从来没摆出过一副长辈的架子来。
殷清风站起身,“等殿下定下日子,叔叔赶紧派人通知小侄。到时候,小侄保准叔叔乐不思蜀。”
李晋安瞪着殷清风,“你又要干嘛?”
“给叔叔做好吃的啊~~~”殷清风一边走一边向后挥手,“小侄敢保证,就算叔叔去住上一年,吃食也不会重样儿的。”
“臭小子~~~”望着殷清风的背影,李晋安笑骂了一句后,脸色又变得沉重了。
以前殷清风可从未向他诉过苦,说过抱怨的话。这一次,殷清风能说这么多,看样子是真的被二郎伤到心了。
二郎虽然十五岁的时候就经历了阵仗,可脾气秉性依然还是个少年。一直到天下乱了,才收起荒唐嬉闹的性子。再然后,整日想着就是与大郎争夺权势。
还是咱家的侄儿好啊~~~始终赤诚一片心。
李晋安不敢多耽误时间,等殷清风走后没多久,他再次来到李世民的书房。
看着李世民有些阴沉的脸,他恭敬的说道“回殿下,晋安打探清楚了。”
“先等等。”李世民站起来,在书房里踱步。
“从你们走了之后,某就在想,那小子今日一反常态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半点儿可疑之处。
观音婢多次劝谏某要信任他、信任他,某已经做得很好了啊。昨日还和你说了,某要在元日前再去趟郧国公府。他今日怎么就”
李世民感觉很委屈。
“某知道,他每一次的谏言都是为了某。就算某些谏言某还没来得及颁布政令,可某都记在心里,就等着登基之后慢慢施行。
治大国如烹小鲜。他那些谏言不是说颁布就颁布的。他今日如此,该不会为此吧。他若真是因为这个,那可错怪某了。”
李晋安越听越欢喜,他没想到二郎对侄子的情义越来越重了。
“殿下有些误会那小子了。”
“哦?”李世民猛地一转身,“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累了。”
“累了?”李世民就奇怪了,“他怎么就累了?”
李晋安把殷清风的话挑挑拣拣的说了一遍,“其他的倒还好说,晋安以为他那句‘为了太子不背负杀害功臣良将的骂名,只能委屈他了’,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殿下,他可一直为殿下着想啊~~~”
李世民多少有些释怀,“呲~~~裴寂那老狗到会蛊惑人心。他也不想想某是谁,他又蛊惑谁。”
“他终究是少年心性。等他成了亲,性子也就稳了,殿下莫急也莫怪。”
李世民略歪着头,“怎么越听,你越像是他亲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