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想来也确实是如此——他的存在本就不应该是这时间点世界线上的——浅褐色的眼睫微颤,从纲吉勉力想要睁起,却不过开合一隙中渗出微末暖褐的的辉色。那么就在这里结束吗?无论心中如何祈祷,如何寄希望,现实的残酷只会毫不迟疑的全部碾碎。
[他不想死。]
即使是能够直面死亡的勇者,大抵对生的留恋也是存在的。沢田纲吉,年少的彭格列十代首领也不过是个寻常凡人罢了,难免落俗的会在生死之际,走马灯般的眷恋活在这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不想死,他好怕死。]
他期盼逃走的狐之助能够喊来救兵,又想如果狐之助没有逃走,而是陪着他一起的话。纵然非常清楚狐之助就算没有听从他的话离开,对于营救他也是无济于事,可是纲吉在孤身被擒的处境下的惶然,让他忍不住的又去这样想。
从天幕掉落的雨水潺潺从他指尖滑落,冰凉的雨水渗进他褐色的发丝,蹭着敏感的头皮流过,太冷了,冷的他想不起他曾获得的每一份温暖。年少的审神者只觉得自己被投入了一池幽潭,枯寂,颓暗,从他无从窥探的下方黑渊中伸延出无数只细长的手缠裹住他的身体,拽着他的脚踝,直直的下堕。
他怕的说不出话来,也挣扎不开来,只有透着碎光的半阖双瞳泌出恐惧的泪水——他以为他哭了,然而实际上,他连流泪的力气都早已失去。
就在这漫长,仿若无边无际的深渊下堕中。空气里倏地嘣出一记爆破,气流逆风向撕碎的蛮横吹得衣摆猎猎,被湿透的衣物包裹的身体更加寒冷。
[发生了什么……?]
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事情又发生了新转折的彭格列年少的未来十代首领下意识抬眼去看,却最后什么都没有知道,他连流泪的力气的都没有了,更别提好奇和警惕。
『……』
在那声爆破后,年少的首领隐隐约约的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幻听。
『……阿纲……』
『十代目!十代目……』
『……彭格列……能听到吗……?』
『……纲吉君……』
他似乎听到了伙伴亲友的呼唤声。
一声又叠一声。他可以清楚的将每一个人的声音分辨出来,可以感受到他们声音中所含的激动忧切,又有些惶然的情绪起伏。可是……他张嘴,什么声音都无法从这倦到极致的身体中发出……他没有办法回应,连一句最简单的“啊”都不可以。
[…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自来到这未来后,便一直祈祷的,所希望的在这最后一刻被实现了。再也没有比此刻,更能够重新燃起沢田纲吉求生意识了——[不能死在这里,他要回家]——仅仅是这样的念头冒出来,就足以成为所有自救的动力。即使身体不受控又怎么样,大脑可以慢腾腾的一点点恢复清明,只要不放弃的话。一切还没有结束。
明明疲惫到脱力,连眼泪都无法流出来,可是藏掩在低垂头颅,湿漉漉发丝下的眼睛却一再酸胀绯红。前路的明亮使得沢田纲吉再次挣扎,但力道甚至不如蝴蝶振翅,检非违使们钳制着他的桎梏纹丝不动。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挣扎并没有被放在眼里。
[可恶……]
[放开我……]
周遭撕裂空气的气流越发强势,似不可抗拒的洪流吞没年少审神者好不容易才再度燃起的拼劲。贪图安逸般的投降黑暗与宁死不屈的执拗负隅缠绕在一起,奇异的并没有什么过激的矛盾冲撞,风吹掠开他前额湿嗒嗒的发丝,微泄金褐凝光的双瞳缭绕寂籁。
越靠近那风流成涡的深处,一种如鱼得水的闲适感便愈深刻,仿若从灵魂深处般点燃的死气之火呈保护者姿态的充盈他疲软无力的身体,指尖都凝蓄了丝热意。他要被带回家了的念头更加强烈,即使他还是搞不明白检非违使在做些什么,即使他仍然摆脱不掉检非违使的钳制。但一种玄乎其妙的感受在超直感的作祟下,梆梆敲着他的脑袋这样说。
[你要回家啦!]
不需要他多做什么,只是被这样如垂死之人般的架着,朝着地狱深远而去,他便能够回到家里。越靠近,亲友们呼唤他的声音便越强烈了。是死神的喃喃诱哄也好,是即将步入死地的甜美虚伪假象也好……沢田纲吉,那瞬停止了一切挣扎。
[要回家了。]
他跟着那声音在心底重复。
[妈妈。]
[reborn。]
[……大家。]
他无声的念他思及的亲友们。
这一次他没再顽固的坚持,放弃般的任由全部意识沉入黑暗中。他就要回家了。年少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满怀希冀的陷入昏迷,因他早之前便难以抬眼视物,所以他没看到原本蔓延出保护他整个人的火焰的彭格列齿轮隐隐灭灭,最后死寂。所以他也不知道,当他整个人被检非违使的冰冷青光同化过后,腰间那四振刀剑嗡鸣如悲的颤动。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从一开始,满心便全是逃避,满眼便全是无途回家路的年少彭格列十代首领到底还是个软弱废材的家伙,没有了给他体贴关爱照顾的亲友伙伴,他便会再一次零落入泥,变成那个曾在并盛町远近闻名的废材纲。这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没有reborn狠狠踢他一脚,他永远不肯直面现实,也不肯自己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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