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主公大人……一期尼他……”
要怎么样才能让主公大人醒过来呢?用所有的力量向神明祈祷,可最终仍必须努力去承受神明施加给他的一切。神明……刀剑付丧神乃高天原上八百万「神明」之一,虽是末席,可他们是有「神格」的,那为什么他们却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浅草发色的粟田口家短刀所流的泪水浸湿他那可爱精致的面容,浅紫瞳眸因泪珠的充盈而折出冷光。这个曾让他感到短暂美好幸福的世界,在他面前就像浮在水上;如神明曾见人在地上罪恶极大,于是宣布将使用洪水,毁灭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那些顺着脸颊滑落的眼泪仿佛以前是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深井当中,现在才涌出来。本性天真烂漫的粟田口家短刀内心充满了尖锐的隐痛,就是流眼泪也无法使之减轻。
那颗由年少审神者浇灌生长的柔软的人心,痛的要碎掉。
为什么会这样,他做错了什么了吗?如果神明不帮他,如果主公大人不回应他的声音……那他只得寻求别的帮助,或者把他自己献给魔鬼——只要他愿意帮忙!世事两茫茫,当他产生这样鱼死网破的想法时,浅草发色短刀的心怦怦直跳,并没有害怕与犹豫,也没有背弃自我的疚悔。
是神明先「背弃」他的。
毛利藤四郎如是想,眨掉浅紫双瞳眸里残余的水汽。是他们先用尖锐的钉子刺进他的手脚,把他的温柔的灵魂划破,告诉他这个世界是残忍的;也是他们以这种方式,指明了他要走的道路——慢慢直起身,毛利藤四郎轻轻放下捉着年少审神者肩膀的手指,从他怀里退出去。咬破流血的唇殷红,握紧攥起的拳头伸展,不动声色的放到了身侧草绿同色的刀柄之上。
即便碎刀,折在这处。
他也无法容忍重要之人被带走,更无法容忍将他的主公推入绝望的这个世界。仇恨以温柔为养料,疯狂蚕食他的理智,毛利藤四郎的仰起脸,双眸掉入冷漠的海中,狠戾取代了他之前对这个世界充满的一切爱意和渴望……
然而,奇迹确实可能发生。
就在毛利藤四郎百念俱灰,心固如死灰,再不对神迹存在任何渴望之际。他所退出的瘦弱冰冷怀抱的主人突然抬起双臂,将他轻轻柔柔地揽进怀里。拥住他的那个人小声却满含担忧地唤他——
“毛利。”
心里有一种奇妙的甜蜜的颤抖,毛利藤四郎原以为自己只要不渴望火焰,寒冷就不会冰冻他;只要他不渴望温柔,他也就不会感受到伤害的咬噬。他以为他不能再相信奇迹,所以将自己漆黑一片的心上了锁,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可是当他所祈祷的神明真的降下神迹,以温柔呵护他时,他又坚信起自己的信仰了。
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自己神明的双手,毛利藤四郎依在并不强壮高大的年少审神者温热的胸膛上,听到人类心脏有利沉稳的跳动声。他聆听着,感觉淹没他内心的怨恨就像水里的涟漪一样慢慢散开。那些让他不安的想法此刻都被抚平,他的心变得更加安宁,更加柔软,一种轻微的悲伤和空白的想法取代了之前的挣扎绝望。泪水不自禁地涟涟漫出眼眶——
那些强迫自己忍耐的,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的克制轰塌,毛利藤四郎崩溃委屈的号啕大哭起来,就像他所不知道的,年少审神者家里其他受了疼痛的那些孩子一样。
“他们、他们要带走一期尼了,主公大人……”
泣不成声,即便是在时间辗转千百年的精钢硬铁,可是他们以人形存于这世间,也是初次为付丧神。会不知所措,会恐惧害怕……如同人类般随着时间而研习到所有感情,形成自我认知。不过懵懂孩童心智的浅草发色付丧神宣泄所有的不安,他撒娇讨乖,现在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感到很安全了。
“是的,我看到了……不要哭了,毛利。”
轻轻用手托起浅草发色正太的下颌,并看进他的眼睛。有着一双灵动温柔,闪烁细细碎碎明褐色星光大眼睛的年少审神者脸上泪痕未干,先前与龙级女性审神者缠斗而添上几道划伤的苍白狼狈脸上,哀哀欲绝已经彻底不见了。
“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一期一振先生的。”
年少审神者如此承诺,伸手轻抚浅草发色粟田口家短刀的背脊以作安慰,明褐色的眼睛里微光闪动,以一种与完全截然不同的语气。
这个世界真的很少有奇迹发生。但如果真的有足够的信仰与力量,那么就能创造奇迹。这或许是一种预兆,有着强大力量的年少审神者,不再被惊惶和犹豫挟持,那么鲜少有他所不能做成功的事,不能保护好的人。
将因他的话而冷静下来,还有些轻啜的毛利藤四郎交付给旁边,年少彭格列未来首领陌生却可感知到有自己「气息」的太刀付丧神手中。常态下,没甚气势,犹带稚嫩的年少审神者眼眸里却很平静,在陌生付丧神前并无慌乱。
“毛利他就拜托小龙景光先生和小豆长光先生了。”
目光轻轻扫过付丧神腰间的佩刀,身份名字便对上了号。声音清亮,残存因哭泣太长时间而造成的闷闷鼻音,年少审神者同他们所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停顿或犹豫。这使得从降诞于世便认为,自己并非是在审神者的在期待与祝福声中的两位备前长船派的付丧神复苏喜悦。两刃皆认真慎重的接受了审神者的第一道命令——或许以「请求」而言更加精准,但这是他们要侍奉之主的话,甘之若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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