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呈盯着贺予的双眸。
曾经的一个钢铁大直男,如今仍是硬汉脾气,被狠狠羞辱之后再向对方解释,无异于祈怜。
他做不到。
更何况他已心如死灰,竟似在向死而生,在遭受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近乎失去了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发出求救的欲望。
谢清呈最后阖上了眼睛,只在贺予温热的嘴唇离开他的额间时,他近乎讽刺地轻声问了一句——
“贺予,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那个别墅里……是谁解开了你的治疗带吗……”
贺予的动作微一顿。
“……”
他当然记得——
那一年他发病,疯得厉害,贺继威和吕芝书这对父母按照从前医生的疗法强行将他困在床上,重重黑色医疗束带深勒入孩子的身躯。
贺予不停地在哭嚷,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幼兽在不断地挣扎,治疗带磨破了他的皮肤,血滴出来,他大哭着:“我没有病……放开我……不要像绑罪犯一样绑着我!我好难受……妈妈!爸爸!我好难受……不要绑着……不要……抱抱我好吗……谁来抱抱我……”
他那时候头脑太混乱了,眼前和耳边的世界都是朦胧的,他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大人们又都讨论或争执了些什么。
等到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被松开了那固定精神病人的带子,淌着血抽噎着他被抱到了一个温热的,有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男人怀里。
贺予仰起头,眼泪顺着面庞淌下来……
他看不清面前的人的脸,但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好委屈,又觉得很安心,他无意识地伸出颤抖的小手,环抱住了那个人的脖颈。
“求求你……不要绑着我……”
生病的孩子抽噎着,伤痕累累地蜷缩进了男人的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贺予沉默地想着这些过往。
可是最后,他还是说:“……抱歉,谢清呈。”
“……”
“我不记得了。”
“……”
“我从海难里捡回了一条命,鬼门关走了一次,很多事,就都已经忘了。”
他这样说着,却握住了谢清呈被束着的,冰冷的手,然后慢慢地调缓了点滴的流速。
“那次海战,我失去了很多……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无所谓,我其他也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