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住的时候,望月楼又恢复到了应有的常态,一层大堂依旧是熙熙攘攘,就连二层的雅座也几已坐满了宾客。
不久前的那场混乱中,很多人的心态还是唯恐抽身不及,但等到事态完全平息下来,他们反而不想走了。真真姑娘会不会继续留在望月楼?三层雅间中的那场和解酒又会是个什么结果?这些问题或许不久便会揭晓。对于这些人来说,就好比是观赏了一部跌宕起伏的大片,若因为中途离场而错过了最后的大结局,岂不抱憾终生?
这会儿,望月楼顶层仍未开放,雅间之中新开了一桌席面,而有资格坐在这里的,统共也就五个人——
吴占、赵一雁、真真姑娘,以及王续和杜弋。就连之前在三层中饮酒的吴瑜,以及吕王两个公子哥都被吴占哄了下去。
沈吴两家的纠葛,说是商战也好,政争也罢,杜弋感觉和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也从未给自己设定过立场。所以,当王续决定要留下来的时候,他也没什么顾忌地选择留在了望月楼。
王续留下来的理由就更单纯一些,因为真真姑娘接受了赵一雁和吴占的邀约,他当然不会这样离开。
相对于他们,吴占和赵一雁的心情就稍显复杂了些。吴占固然是想旁敲侧击,摸清沈家这些人的底细,以便勾画应对之策。而赵一雁索性就是想从二人身上探听些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在对待另一个主角真真姑娘方面,他们的态度也的确极为和善,并未因对方的身份而有所轻视,但在两个人的心里,其实终究还是没怎么在意。毕竟一个风尘,亦或说江湖女子,若没有杜弋和王续,恐怕也上不得这种台面。方才上楼那时候,赵一雁倒是曾主动开口,邀真真姑娘同去京城游玩,但见得对方兴致缺缺,也就未再提起。
酒菜此时还未布上,各人怀揣心事,说过了场面上的寒暄,气氛便开始显得沉闷起来。
……
吴瑜丧着脸沿楼梯下来,今日最郁闷的人,大概非他莫属。
自从史弥远坐稳朝中第一人以来,吴家对沈家的策略也从过去的暗中较劲,转变为明面上的对峙。两家自身的实力虽说此消彼长,强弱之势逐年明显,但沈家终究未曾露出太大破绽,陶瓷官窑的生意也一如既往,大家便都以为,来年开春朝廷的买扑才是吴沈两家的胜负之战。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就在几天前,沈家突然宣布,将自家的官窑转让给了吴家。虽说按照朝廷搞得规矩,陶瓷相关的官办、官买之权无法让渡,但沈家的这一举动,仍然无异于未战先降,而自此之后,沈吴之争便可说是尘埃落定,再无悬念。
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吴占方才的举动就让吴瑜颇有些拿捏不准。这事说来可大可小,吴占若只是人前做做姿态,一切倒还好说,但反之,后果也有可能极为严重。
吴家家主吴禄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太好,家中的生意明面上都是吴瑜在操持。但整个绍兴的人都知道,吴家真正的主心骨却是这个远在临安的吴占,若然大哥动了肝火,一怒之下将自己架空起来都未可知,毕竟吴家这代不缺男丁,单是长房这一枝,嫡出的儿子就有三个,在他之下也还有一个吴晟。
“我就不明白了,这事他怎就……”
跟在吴瑜身后,姓王的公子不服不忿地还想抱怨两句,吕公子慌忙拉着他停下脚步,低低声音道“你还说,没见吴少那脸色么?”
“这……哎!可是……”
“还可是什么,兄弟,咱们赶紧走吧,吴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这事若追究起来,他定然不会放过你我,到那时谁能但得住?就算吴少没说什么,可这要是从别人口中传到咱们家里,说主意是咱俩出的,以后可还有你我的好日子过么?”
“啊?!”王姓公子一愣,这才如梦方醒,“对对!快走,快走……”
吴瑜此刻心事重重,二人上前告辞时,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反正两个公子哥是一刻都不想待了,两人一前一后挪着步子,顺着墙边,转过屋角,总算溜到了望月楼的门口。
那王公子走在前面,后背贴在门框一侧,打眼瞅了瞅四周,见没有食客关注到他们,猛然转身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