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随意地道：“做妃嫔固然能荣宠加身，然而奴才志不在此，也从来不曾肖想。”
她纵然狼狈，眉眼里却透着一份说不出的傲气，这是王阳关在其他宫女身上不曾见过的。他对她所说的来了兴趣，嘴角微勾，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一个小宫女，志在何为？”
瓦檐上的雪持续融化，又有一滴雪水滴下来，暮雪一开口，那滴雪水不偏不倚正好滴在她的鼻梁上，差点儿没滴进嘴里去。
王阳关忍俊不禁，又不想在她面前失了威严，赶忙转过身去，笑得双肩微微抖动。暮雪何止窘迫，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他笑够了转回身来，再去看她时，她已然薄怒，如玉的脸上泛起嫣红的晕色，气鼓鼓的。不过倒是汲取教训，换了个站的地儿，远远地避开了檐下。
他干咳一声，掩盖尴尬：“看来你不只是粗鲁无礼，还颇为愚笨。”
暮雪并没有反驳，而是接过了他的话道：“您说的很是，奴才粗鲁无礼，还愚笨不堪，实在配不上皇后娘娘的抬举。”
她抬头，看着他继续道：“更不配污了督公的眼睛。不如您放我退下，奴才以后见了您就绕道，如何？”
没想到面前的人却道：“本座不嫌弃你污了我眼睛。”
暮雪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这人怎么和牛皮糖似的难打发？
“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她先是一愣，才想起他的问题的是什么，思忖着道：“奴才浅薄，未有志也。只不过害怕深宫寂寂，不甘心终老于此罢了。”
王阳关堵在她的去路上，像一棵移不开的树。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和他的人一样，总透着坚实而厚重的气息。
暮雪吸了口气，玄冰的寒冷夹杂着他身上的檀香，似乎正在冲刷着她的戾气。可是她心中的仇恨早已如同深海，不管什么都无法填平。
“你说的对，终老深宫不是好事，那你也要有福气出宫。”王阳关语重心长地道，“你如果真想出宫，本座可以放你出去。”
暮雪的表情有些僵住，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出来，目光躲闪，连忙拒绝：“奴才只是说得玩的，不是想要出宫的意思。”
王阳关不肯松口，仍是道：“早些出宫有什么不好？放心，你若是缺钱，我叫内务府按例把该给你的遣散银子一分不少地给你。”
“不是银子的问题。”暮雪摇头，一时情急只好找了个借口，“二殿下对奴才恩重如山，奴才自愿留在宫中伺候殿下，报答知遇之恩。待二十五岁年满，再出宫不迟。”
“不迟？女子韶华易逝，你现在年轻出宫，寻个平常人家的好郎君不是难事。再过五年，可就落成老姑娘了。”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暮雪的面颊上也有了几分凉意，似乎对他的言辞颇为不屑：“难道女子生来就是为了嫁郎君？我虽粗笨，出去做些活计，养活自己未有不可。若是嫁与薄情郎君，才真是误了终生。”
王阳关明明是想救她出泥潭，不想却没能说得过她那副伶牙俐齿，急道：“可你也要有命出去！宫中险恶，你可知人命如草芥，朝不保夕！”
暮雪愣住了，她细想想，自己与督公不过几面之缘，不解他因何要苦苦相劝。督公耳目遍布宫中，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