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最冷的时候,孟春时节便到了。冰雪不见了踪影,草木等待着荣节。
暮雪成功升任御前宫女,颇得皇帝倚重,看这架势大有飞上枝头的希望,往日故人现在见了面都是一番巴结奉承,就连她的旧主周绍诚也不例外。
一日周绍诚来干清宫给父皇请安,趁着皇帝小憩,将暮雪单独召到了外间,对她道:“我早知道暮雪姐姐做宫女屈才,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瞧在咱们相识一场,以后可别忘了在父皇跟前替我美言。”
暮雪看他真诚的眼神,怕他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越大,连忙摆手道:“殿下误会了,那些都是谣传,暮雪没有那样的福气。”
“姐姐才貌双全,怎么会没有福气?”周绍诚这疑心病的旧症又发了,以为她是不愿相帮,扭过头去,置气道,“你不愿意就罢了,我也不会怪你,要怪只怪我当初没有眼力,错过了巴结你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打算正要同他解释清楚,看见三宝公公打从侧门经过,连忙叫住了他。
三宝以前得罪过暮雪,正害怕见她。听她叫自己,只有走到面前去,尴尬地赔笑着:“给二殿下请安,给暮雪姑姑请安。”
自从在御前当差,总有人喊她“姑姑”,她摇了摇头道:“不必套。你是督公身边的,想必是他要你来传话的吧?”
提起传话的事,三宝登时换上一张苦瓜脸,叹气道:“督公称病,不愿见圣上,谁也没办法呐!我这会儿去回圣上,可不是撞在刀口上么!”
暮雪眨了眨眼,对他道:“圣上在午憩,你且回去,待圣上醒了,我替你禀报。”
三宝正求之不得,千恩万谢地去了。暮雪对周绍诚道:“殿下读书刻苦,圣上都瞧在眼里。若有机会,暮雪一定为您美言。现在奴才还有差事,您请先回吧。”
她伫立在宫门前,思索良久。王阳关和皇帝置气,必定是为的那日皇帝护着自己,两人吵红了脸。平时皇帝的事,大到朝批,小到身边琐碎,无不经过王阳关之手,现在他告了病,皇帝显然很不习惯。但不管皇帝如何派人去请,王阳关始终不愿再来面见。
心中最深的疑惑是,为何王阳关始终没有向皇帝上书,控诉她那些罪名?
做太子的眼线,潜伏在二皇子身边,刺杀督公……只要王阳关把这些罪名告诉皇帝,恐怕皇帝也不见得能容下她。
可是,王阳关始终没说。只以这种歇工的方式,与皇帝无声地抗争。
刚开始的时候,暮雪把他当作敌人,可是渐渐回过味来,她却感觉王阳关像是在保护自己。无论是想赶她出宫,还是向皇帝隐瞒她的罪名,甚至她刺杀她时,他也没有要直取自己性命的行动。
那日他来暖阁捉她回去,连门也不曾入,难道是怕皇帝瞧见他脖子上被她刺出的伤痕?
“暮雪姑娘!”
李运喜在殿内唤了她一声,看来是皇帝醒了。她趋身入殿,皇帝果然已经坐在炕上用茶。
“圣上,方才督公身边的三宝来传话。”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以为王阳关要来,连忙探过身子问:“是吗?他怎么说?什么时候来见朕?”
暮雪缓缓抬起头,给了皇帝一个否认的眼神,躬身回道:“督公还是告病不来。”
皇帝一下子由期待转为失望,下意识地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棋盘,感叹道:“阳关还是生朕的气。”
“圣……圣上,能否让奴才去劝劝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