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铎自然不会将这样的小伎俩放在心上,他看了王总一眼,笑道:“和我比什么,我只是一个没上过几天学的水电工。”
关于郁铎出身水电小工这件事,在圈子里人尽皆知,他也从未想过要美化自己的背景。在欣赏他的人眼中,这是 “英雄不问出处”,在他的对手看来,就是一个可以羞辱贬低他的弱点。
今天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的面,郁铎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出身摆到台面上来,倒是让想借此奚落他的人无话可说。
“郁总过谦了。” 王总觉得有些尴尬,他讪笑了一声,随后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江总身边那位漂亮的姑娘是谁?”
郁铎抬起头来,往江弛予的身边瞟了一眼。
江弛予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同出席晚宴的还有一名女子。这名女子二十七八的模样,身着藏蓝色亮片小礼服,留着一头齐下巴的卷发,相貌气质皆是不俗,举手投足间的每个细节都暗示了她的来头不小。
“你连她都不认识?” 王总身边的一个小胡子一听,立刻大惊小怪道:“那是瑰湖的大小姐啊!”
郁铎下意识地又看向人群聚集的地方,那姑娘挽着江弛予的手臂,和前来应酬的人们谈笑风生。
在这次江弛予回来之前,郁铎确实没听说过这位大小姐,在他的印象里,瑰湖一直是由三个兄弟在掌管。
这时有人感慨道:“要说起来,这位大小姐也挺有本事,她的几个妹妹早早就结婚嫁人了,没有在集团捞上一官半职,只有她进入了公司高层。”
聊起大集团的八卦,席上众人来了劲儿,开始讨论了起来:“你不知道吧,我听瑰湖的营销总监说,这位大小姐和江总好像是一对儿。”
“对对对。” 立刻有人附和道:“我也听说过这事儿,如果真的能攀上大小姐这根高枝儿,以后可就飞黄腾达了。”
但也有些看客的观点比较悲观:“那可说不好,瑰湖是她三个兄弟的天下呢,我敢打赌,她在公司风光不了几年。”
大厅里暖气太足,郁铎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他第一次知道这些在员工面前动不动就灌成功学鸡汤的老总,私下也是一群嘴碎子。
横竖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郁铎端起酒杯,一个人到廊上去透透气。
走廊正对着一片花园,花园中央是一方大理石喷泉,直通喷泉的道路两侧,分立着两排复古华丽的路灯。
h 市的初冬温暖湿润,就算在十一月,花园里依旧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灯光将喷泉映照得如梦似幻。
郁铎在长椅上坐下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玻璃门打开的声音,一股暖风从缝里钻出来,拂过他的头发。
这股意外到来的暖流汇进室外湿冷的空气之后,一道人影也来到他的身边。
单是听见脚步声,郁铎就知道来人是江弛予。但他现在没有什么和他谈话的兴致,五年的空白已经让彼此形同陌路,上次美术馆一别之后,两人之间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在远离人群的廊下一站一立,像是两条永远无法靠近的平行线。
“她叫杨幼筠。” 最后还是江弛予先开了口,他手里端着一只酒杯,俯靠在栏杆上,留给郁铎一个背影:“是我的未婚妻。”
尽管郁铎很早就从不同人的口中听说过这件事,但今天亲耳听江弛予说起,感觉还是有一些不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和他不再有关系。
“恭喜。” 郁铎淡淡地开了口,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波澜:“郎才女貌,很般配。”
“所以现在这样,你还满意吗?” 江弛予听郁铎这么说,转过身,背对着喷泉水雾中氤氲的灯光,垂下眼帘看向郁铎,平静地说道:“事业有成,美人在侧,人人都说我的前途不可限量,是不是完全符合你对我的期望?”
“我是怎么想的,又有什么要紧。” 郁铎抬头看向江弛予:“只要你过得好就可以。”
“我很好。” 江弛予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谢谢你替我做的选择。”
也许他和江弛予真的已经走到了陌路,一段简短的谈话过后,两人之间空气再次凝结了起来。
在漫长的沉默中,郁铎的心里生出了退意,相较于宴会厅里的虚与委蛇,这里紧绷气氛更令他感到窒息。
一阵铃声暂时将郁铎解救了出来,是他的手机响了。郁铎没有回避江弛予,当着他的面接起了电话。
“郁总,那帮孙子又开始——”
这通电话是负责棠村拆迁工程的副总打来的,副总在电话里向郁铎汇报,就在不久前,现场又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的斗殴。
最近棠村的风波愈演愈烈,在不明势力的挑拨教唆下,越来越多的居民加入到暴力抗拆迁中去,项目进程被无限拖延,问题变得更加棘手。
在郁铎接电话这几分钟里,江弛予靠在围栏上,面朝楼下精致的小花园,一口一口将杯子里剩下的一点酒喝完。
他脸上的表情如深冬的湖水般沉静,眼眸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电话很快挂断,郁铎收起手机,抬头看向江弛予:“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郁铎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插手这次棠村棚屋区改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