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训是真让吓着了,第一反应就是陈林虎以后怎么办。
这才大一,往后至少还得三年才能从宝象离开,照片传开了他怎么办,认出来了是他还能不能找补,同学室友知道了怎么看他。张训真恨不得穿越回那天看电影出来的时间点,拿着棍子来一场棒打鸳鸯,把他自己和陈林虎的手都给敲断。
他有一瞬间头都晕了,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当老师那会儿的教学楼,被当着所有人的面扒得脸皮全无,死的心都有了。
这感觉要是让陈林虎统统经历一次,张训可能真得恨上自己。
“照片是方清发高一等的。他现在住校外,具体在哪儿不知道,但就在学校周围,”陈林虎按亮打火机,两人凑到火苗上把烟点了,他才开口,“可能碰巧看见就拍了。高一等没给别人说,直接来找的我,一个是怕有误会,另外是想如果真是我,也好跟我通个气。”
他说话时没什么感情起伏,就是客观叙事,当时的紧张和无措都被略过,干巴巴地语气反倒让张训冷静不少。
“那还好点,”张训皱着眉整理思路,“高一等挺老实的,你糊弄一下就行。”
陈林虎“啊”了声,看着他。
“怎么?”张训愣了愣。
“他问我照片上的是不是我,”陈林虎云淡风轻道,“我说是。”
张训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才运转过来劲儿,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又对上陈林虎的目光。
小道很窄,陈林虎靠在墙上很放松似的,好像在说饭淡了我加了把咸盐。
“我说是我,”陈林虎看着他说,“还说旁边儿的是我男朋友。”
张训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震惊居多还是心悸居多,他在刚才的一会儿功夫里想到的全是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怎么把陈林虎的老虎尾巴藏好,唯恐他暴露在各色目光之中,经历些人生不必要经历的麻烦和难过。
没想到陈林虎快刀斩乱麻地一个“是”,就把自己顶到了前头。
张训逐渐琢磨出味儿了,发现陈林虎从头到尾都打着“专克张训”的标签,他觉得痛苦压抑的事情,只要陈林虎认定了,就都能四两拨千斤地连人带事儿全掀了,连给张训反应的机会都不给。
“你怎么老是,”张训皱着眉,觉出自己心里的一点儿后怕,烟往地上一扔给踩灭了,压低声音怒道,“不考虑后果就这样!”
“他不会跟别人说的,”陈林虎说,“没事儿的张训。”
“有事儿你就完了!”张训气得肺疼,心里的难受却更大一些,“万一他是个管不住嘴的呢,万一他到处说呢——方清不就是个嘴碎的王八蛋吗——万一他受不了挤兑你呢?你想过没?”
陈林虎抿起嘴唇,看着张训皱着眉的脸。
小道里又窄又阴暗,主道上灯红酒绿的喧嚣仿佛无法透进来,陈林虎在这暗处看到张训的慌乱和紧张,低声安慰道:“他不知道另外一个是你,真没事儿的张训,你别怕。”
他以为张训是害怕被人知道,下意识出口安抚。
却没想张训当时就愣了,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开口:“你以为我是担心我自己?我他妈是担心你!我到哪儿不是混日子,你呢,你还得上学,还得在这儿过至少三四年,人生才刚开始就想直接坠机吗?我——”
陈林虎伸头过去,亲了他一口。
一股烟味儿。
和张训身上的味道。
从头到尾张训都没来得及想想自己的处境,光惦记他了。
陈林虎整个人在初夏的季节里都给热傻了,热得要燃起来了。
“你最近老跟我发脾气,”陈林虎亲完,把头埋人家颈窝里蹭了蹭,“真凶啊训哥。”
张训领教了一把以吻封缄的威力,怒火还没冒出来就给彻底压垮,这会儿又从陈林虎的声音里感到点儿撒娇的意思,忽然什么脾气都没了,叹口气,反手搂住陈林虎,在他背上拍了拍:“每次说什么你也不听,再好脾气的都得暴躁。”
这暴躁陈林虎一点儿都不介意,因为暴躁是因为他,操心的对象也是他。
谈恋爱的时候对象暴躁起来都招人喜欢。
“哎,”张训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气,搂着陈林虎,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儿,“想着点儿你自己吧,别整天头铁莽这个莽那个的,非得弄得人尽皆知才高兴。”
陈林虎“嗯”了下,虎牙在张训脖颈上磨了磨:“人尽皆知就能坦坦荡荡了。”
张训的心脏抽了抽,又疼又软,抱着陈林虎亲了两口,捧着他的脸,表情难得收敛起了嬉笑打闹的模样,认真道:“你听好了,除了会让你难受的事儿之外,别的我都不当回事儿。所以我们俩一直都是坦坦荡荡的,照片另一个是我,跟你拉手的是我,你男朋友是我,你不在意别人知道,我更不在意,记住没?”
这话在陈林虎心里迅速升级为仅次于“我爱你”和“喜欢你”之后排第三的宣言,咕嘟咕嘟翻涌着的喜悦急需宣泄,逮着张训亲了又亲。
张训被顶在墙上,吻着陈林虎时胸腔里都给填满了,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被一个吻降服的时候。
这一通心惊胆战的插曲被搅和成了一锅糖浆,张训稀里糊涂地就服了软,发现在陈林虎野兽般的为人处世面前,自己的花招都不怎么够用,深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