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烦乱,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像这样无法集中精力, 脑子里乱糟糟的状态了。
管家起夜, 看见大厅灯还亮着,劝他去睡觉, 毕竟第二天还要上班。
陆明州摇摇头, 仍守在客厅里, 管家见劝不动他,自己回去睡了, 陆明州便这样一直等到半夜将近三点,门锁忽然发出咔哒一声, 他一直等的人回来了。
裴系青一身黑衣黑裤从外面进来,见他在大厅里也没有说什么话, 摘掉自己脸上的口罩在门口换下鞋子, 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腿上。
“叔叔, ”裴系青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罕见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陆明州听到了滴答滴答的钟摆声, 似乎比先前等待的时候更明显了。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不太明白:“为什么?”
因为路冠青吗?还是因为陶白洋,因为昨天晚上的那则热搜?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窝在他怀里撒娇的人,现在却跟他说算了吧。
“是叔叔哪里做得不够好吗?”陆明州揽住了裴系青的腰,轻声道:“你可以告诉叔叔,我去改好不好?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回来晚是因为车子抛锚了,之所以会传出那样的照片是因为遇到以前认识的人,搭了他的便车…”
“不是,跟那个无关,”裴系青看着他,“叔叔,我原本真的给你准备了礼物,即便这个礼物我自己也在犹豫,是否真的合适送给你。”
“后来我就在想啊,干脆看你回来的时间而定吧,如果你回来得早了,我就把它交给你,我们依然维持现在的关系,哪怕我们之间的未来没有定数,那我也不会主动提出结束,”裴系青摸摸他的脸,“可是如果你回来得太晚了,错过了收到礼物的最佳时间,那我就不会把它送给你,并和你结束这段关系。”
“很不巧,叔叔,你现在是后者。这个决定和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关系,它单纯只是我在答应和你在一起时,就已经想好了的结局。”
从未有人对他发出过这样的申请,他觉得很新奇,所以在那一天,被陆明州抱着抵在围栏上时,他一时鬼使神差的,就点头答应了这段关系。
“抱歉,叔叔,那天在风台上面,我不该答应你的,”他在陆明州唇角落下一吻,“对不起,可我不爱你,也不能这样耽误你一辈子。”
灯光冷寂,钟摆还在继续摇晃,发出恼人的声音,陆明州的眼神动了动,“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原本准备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是一枚素戒。”
陆明州喉咙阻涩,徒然升起一阵冰凉的荒诞之感,“那……”他的嘴唇张了张,“如果我昨天晚上,回来得早了的话,那枚戒指,现在是不是已经到我的手上了。”
裴系青没答话,但陆明州已经知道答案了。
哪怕裴系青不爱他,但这枚戒指仍然会送给他,用戒指许诺一声,既然送出去了他便不会主动离开,继续维持那样的假象,待在他身边,同他一直生活下去,一直到假象崩离,他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而主动和裴系青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为止。
如果他的车子没有抛锚,如果他能回来得早一些,那现在的裴系青依然会同他温存,而不是选择打破这种脆弱的假象,挑明这段关系里的薄弱基底,和他提出结束。
毕竟自始至终,从包养到恋人,维持这段关系的,单向需求的一方,从来也就只有他而已。
也许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只能说是天意,或者说从他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合适在一起了。
“我很喜欢你,叔叔,可是无关情爱。”这种情感里里面掺杂了太多东西,连裴系青自己都理不清,可他知道自己单凭这种表象的话,是没有办法永远在陆明州身边陪下去的。
裴系青对别人给不出回应,很多感情都只能被动承接。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两年投注在陆明州身上的感情,已经是他快掏空了自己,林林总总所能给与的,最多的回应了。
他可以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被陆明州收养,也可以是被人抛弃的小朋友,被陆明州牵住手带回家,还可以是听话乖巧的契约情人,被动承接陆明州给予的待遇,可他偏偏不能是陆明州长久的爱人。
陆明州很好,但他回应不了这种好,那接下来对两个人最好的方式,应该就是分开了吧。
如若没有这次生日为契机,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下下下一次。
他们总归不会走得很远的。
“长痛不如短痛,”裴系青抱着陆明州的脖子,“叔叔,谢谢你。”
陆明州愣愣的看着他背后的墙壁,听裴系青吐出一句一句剖白的话语,仿佛听到了一声尖锐悠长的哨响在宣布着这一段不合适的关系终于停止,而他又在这里面败得究竟有多么的狼狈和彻底。
“不,你…你能不能……”陆明州抬起的手又放下,挽留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裴系青的眼睛。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才忽然惊觉,他从这双眼睛里见过太多的感情,依恋的,仰慕的,还有全无保留的亲密和信赖,可他独独没有从这里面看见过一丝爱意。到底是他对自己的魅力太过自满,还是忽略了裴系青平时相处所给予的假象。
恍惚中他升腾起一个念头,就像是走过那么多的岔路口终于在这一刻得机拨开云雾,渐渐看清了隐藏在后面的真实内里,原来在他们初见时,那些曾被他自以为是归类为浮于表面的许多凉薄假象,原来竟都是些隐藏得很深的实际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