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工作室泡了一整天,中午唐荼打电话叫了居酒屋的送餐,阮幼青胡乱吃了几口又一头扎到电窑炉前。前两周的连续降雪过去,气温忽然开始攀升,周围有个不停加热的机器,人闷热得直冒汗,阮幼青便随手脱掉了加绒卫衣扔在一边的椅子上,只剩一件黑t恤穿在皮围裙里。
午后阳光好,唐荼从电脑桌前站起来,走到中庭,从院子里看向没有关门的工作区。他肆无忌惮用眼神描过年轻艺术家平展的肩线,肌理微微起伏的上臂,阮幼青那张平日里干净温和的脸上此刻专注得惊人,眉心微蹙,嘴唇紧抿,每次呼吸似乎都在掌控之内。
“唐荼?唐荼??”成墨在耳机那边叫他:“那就定方案a了?”
“可以。”不小心看到入神,他险些忘了语音那头的成墨,他们在讨论画廊即将展开的小型画展。刘妍和许涵艺愈发上手,他昨天早上才发过去的与艺术家对谈大纲刚刚已经落实成一整篇充实的稿件了。
“……要不你回来再说吧,你先忙那谁的事。”成墨揶揄他。
“我听着呢,你说你的,不耽误。”唐荼收回目光,信步中庭,不怎么高大的银杏树开始长新叶,光秃秃的枝桠近看从龟裂的树皮里往外冒一簇一簇的新绿色,伸手就能摸到。
一通语音直打到手机电量见底,唐荼挂断之后走去办公区阮幼青的桌前找充电插口,不知是不是刚刚仰头时间太长,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唐先生?”小岛空从门外进来,“你们在啊,老师还说今天工作室不会有人。幼青呢?”
唐荼笑笑,指了指中庭方向:“在忙。说是要赶一赶金泽赏的死线。”
“啊!那太好了!希望赶得及。”小岛做到她自己的电脑前,“老师说要重新招募一名工作室助手。”说完女孩埋头进电脑里,哈欠连天。
傍晚时候阮幼青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发现小岛也在:“结菜没事吧?”他看着对方夸张的黑眼圈问道。
“没什么事,不过的确不是单纯的发烧,她生水痘了。”小岛苦闷地抱怨,“医生说要看住她不可以挠,不然水泡挠破了会留疤的。”
看她的样子像熬了一夜没睡,阮幼青点点头:“辛苦了。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明天我就不过来了,要送他去机场。”
“想吃什么?”回去的路上唐荼问他。
“随便吃一点吧。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说完阮幼青有点兴奋,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什么人这样说,往常他都是跟在别人身后的那个。
“我要走了你怎么这么开心。”唐荼瞥他一眼。
“我开心的是你来了,不是你要走了。”阮幼青无奈歪了歪脑袋,“而且夏天的时候我就会回去,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他将唐荼的手塞进口袋里,特意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了些热食和饮料。铃木从始至终都盯着他的口袋,付款的时候店里没有其他人,阮幼青主动解释:“男朋友,来看我。”他话音刚落,口袋里的那只手便将他握的更紧了。
没想到阮幼青心心念念的高桥屋终是没有去成,转头去了医院。
唐荼取消了机票,又拖着行李与他回到了公寓,看着阮幼青包扎严实的手腕他不免心焦。
“疼么?”唐荼脸色发白:“太危险了……你胆子也够大了……”
不久之前发生的事让他们都心有余悸,不过阮幼青倒不是在意手腕的扭伤,而是在庆幸......万一自己慢一步就要出人命了。
今天他们醒得早,在被子里温存了一会儿便收拾好东西出门,留足时间提前来到车站。
周末出行的人不少,日丽风清碧空如洗,是个游玩的好天气,几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在周围嬉闹,偶有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却也不去制止。
阮幼青和唐荼没有在人前高调牵手,只微微碰着彼此的袖子并排而立。
他们前一秒还在站台感叹回暖的好天气,下一秒列车进站,就有男孩将等在安全线后的女孩撞飞出去。
眼见着半人高的孩子就要摔下站台,阮幼青离得不近不远,却是反应最快的一个,几乎是水平着飞扑过去,将将拽住了女孩的脚腕,硬生生将大半身已经掉下去的小女孩单手用力提上来。
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动作一气呵成,吓呆的女孩甚至还没来得及哭出声。
还好穿的厚,小孩子除了惊吓过度哭个不停以外并没受什么外伤,车站工作人员和女孩的妈妈千恩万谢地给阮幼青鞠躬。
他们说得句子又快又长,敬语本就复杂,阮幼青根本听不明白,只能时不时往轨道看,大概飞出去的助听器已经被列车轮肢解了吧……他叹口气看了看替他与人周旋的唐荼,这里吵得让他想离开。
于是他便默默从屋子里退出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等唐荼替他周旋完,车已经开走了:“再等20分钟吧。”误了一班车,外加上时刻表上延误的20分钟,大概去不成高桥屋了。他颇有些遗憾:“下次吧,那里你肯定喜欢。”他自然要接过唐荼手中的拉杆箱,结果手腕一动便是一阵刺痛,行李箱滑开了。
他们同时低头,发觉他左手的手腕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原先凸出的尺骨关节也消失了。怕是刚刚扑过去撑住地面的那只手伤到了。
唐荼当机立断陪他去医院。即使阮幼青反复强调只是扭伤,依然被强迫去拍了片子。医生抓着他的手做伤情测试,面无表情扭动他伤处附近的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顺着手腕噌的一下蔓延开,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抖了抖。倒是唐荼别开头不敢看的样子多多少少缓解了他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