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信纸如今已经有千钧重了。
这是孟夫人写给北渚先生的信。
他认得那笔迹。
“……南崖所遗,一子一女而已。公主度日艰难,皇子无人授业。乞先生明年入京,于皇子开府后入幕,辅佐皇子,保他一世平安即可。……梦陶拜上。”
孟夫人不曾提及当年旧事,仅是淡淡地拜托北渚先生,辅佐自己。
秦煐眼神复杂。
沈信言曾掌管益州。
北渚先生那个名声大噪的学生,就是在益州发的财。
他当然会猜测,沈信言极有可能拿到那个学生的荐书,来请北渚先生出山。
可谁知,这竟是孟夫人托沈濯带来,请北渚先生出山帮自己的信……
云声在他耳边唠叨:“殿下,您说沈二小姐有没有看过这封信?”
秦煐看了一眼信封的位置,他们启封是从另一侧,用秘药弄开——
云声也觑着眼看那个位置,自己皱了眉摇头:“看着不像啊。”
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孟夫人这封信里写的是什么?
千里送信,即便她自己的目的是请北渚先生给沈信言当幕僚,她也谨守着信义,丝毫没有想要拆开信封,换掉内瓤……
秦煐垂下眼帘,有些木然地盯着手里的信纸。
哪怕她有比自己更高明的秘药,可以将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看了,那就应该知道,孟夫人并没有替她说话,而是在利用她、撬她的墙角。
可她还是遵守承诺,将这封信好好地送到了北渚先生的家里……
秦煐忽然觉得手里的信件无比烫手。
——跟她一比,自己的属下却先动了劫掠人质的心思,接着又做出来这样偷鸡摸狗的窃信之举!
自己竟然还掩耳盗铃没有阻止!
不就是一心想要请夺得这个天下第一谋士么?
自己不一样是不择手段了?!
枉自己刚才高高在上地气愤詹先生心思低劣!
秦煐随手把信撂给了云声:“放回去。”
他用力地握紧了拳,不是冷,而是痛恨自己这双被名利诱惑、做出不义之事的双手!
云声哦了一声,倒没有多想多说,仔细地将信原样折好,塞进信封,又小心地封好,用那包袱皮原样封好。道一声:“殿下,我去了。”灵活地钻出马车,也不骑马,提气纵起,山路上几个跳跃,向着“山家”拐去。
秦煐掀起车帘,扬声:“詹先生。”
詹坎听见,愕然回头,忙又下了马,回到车上。
这一次,轮到秦煐端端正正地给他行礼:“詹先生,刚才我错了。”
詹坎愣住:“殿下此言何意?”
秦煐深吸一口气:“先生提议劫人,我默许云声盗信,其实不过五十步百步而已。此事,我做错了。我等行的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有些手段,该用就用。”
詹坎有些不明白,探究地看着秦煐。
秦煐微微松了松双肩,但双拳却紧紧握起,用力地,却又轻轻地,放在腿上,目视身前三寸之地,低声道:“我那两位皇兄,一位骄横,一位阴诡。这大秦天下,我当仁不让!”
詹坎的眼睛里,顿时爆射出十足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