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面无表情地看了冯毅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酒碗。
孙子则怜悯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偏头对自己邻座的竹柳低声道:“你跟三爷喝过酒么?”
竹柳正在担心秦煐不胜酒力,闻言看着他摇摇头:“你呢?”
“过大雪山的时候冷,大家喝酒取暖,三爷一个人能喝我们一群的……”孙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竹柳能听见。
呃!?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三爷必定会敬三碗酒。等那酒敬完,大家吃下去第一口菜,咱们就……”
孙子正跟竹柳嘀嘀咕咕,忽然大帐的帘门掀起,卷入一阵风沙,一个豪迈的声音嚷嚷着冲了进来:“呵呵呵!你们喝酒吃肉招待翼王殿下,怎么竟没一个人想起来去寻我的?还得我自己从张掖玩忽职守赶回来?!”
秦煐眼睛一亮,高兴地笑出了满口的大白牙,下了座位,直直奔了过去:“信芳将军!”
竟是沈信芳!
如今他正是甘州府的折冲都尉。秦煐来时还奇怪竟没见着他,原来是去了张掖。
沈信芳自从听到沈濯赐婚给秦煐的旨意,就知道自己家这个队不站也得站了。这时候自然是给满了秦煐面子,抱拳拱手就要弯腰下去:“翼王殿下!”
秦煐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使不得!我是晚辈。”
众人轻轻哄然。
这位沈将军倒也是个豪杰,只是终究是借着父兄的余荫,如今又攀上了皇家这条大腿……啧啧啧……以后怕是更加惹不起了!
有几个冯毅的心腹营将,悄悄地撇了撇嘴。
冯毅笑了笑,出声道:“罢了,是我疏忽了。沈将军先请坐吧。至于玩忽职守云云,你自去请翼王恕罪去。我们这里么,只算你迟到,罚酒三碗!”
秦煐哪里肯放开沈信芳,扯着他要让他与自己同座。
冯毅不在意一般,命人再次排了座次,上头两副对坐的榻席,变成了居中坐着秦煐,左手边是冯毅,右手边是沈信芳。
众将看着这个座次,心里都有了点数。
秦煐却在坐席换好的一刻,再次举碗站了起来,面色肃然:“这第二碗酒,敬我大秦开国以来,不,敬汉唐以来,所有在抵御外侮的战场上流血、埋骨的豪杰英烈们!你们英魂不远——”
秦煐将一整碗酒慢慢地倾在了地上:“不朽!”
众将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胸中一股莫名情绪在剧烈地翻腾。
沈信芳跟着站起,也跟着倾了一碗酒在地上:“不朽!”
众将腾地立起,高声跟着吼:“不朽!”
这其中,冯毅斜斜地倚在榻席上,嘴角微勾,目露不屑。
“这第三碗酒么,我得敬一敬以冯伯爷为首的各位了。肃州、甘州、凉州、鄯州这一线这些年来能如此平安,全赖各位吃风迎沙、苦守边疆,各位辛苦,我替我父皇,敬你们!”
秦煐笑容可掬,仍旧单手执碗,看向仍旧坐着,却已经下意识直起了身子、不得不也站了起来的冯毅。
“祝你们下一场大战之中,建功立业、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