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哭,你看错了。”妈妈调整了下呼吸,露出个微笑,陶秩下唇轻轻抿起,轻声说:“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拿我当小孩子骗了。”
妈妈无奈地低了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依旧还是原先灿烂的笑脸,“我只是……”
妈妈的笑容凝滞了几秒,陶秩从其中觉察到了浓厚的悲伤意味,他小心地用手勾住妈妈的手,试图通过触碰来安慰她,妈妈嘴角却难以遏制地慢慢变得平直,又一点一点往下弯,她艰难地说:“陶陶……妈妈不是想害你……妈妈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很难过?”妈妈忍不住,捂了下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浅浅的下眼睑都快兜不住了,“我以为……我以为严述都没来看你,都没和你联系,你一直冲那个空号码不停发消息,我心疼,我只想你快点好起来,却让你那么难过,都没有考虑你的心情,还一直叫你去相亲。”
“我知道你不喜欢见陌生人,你还喜欢严述,你晚上睡觉做噩梦,闭着眼睛眼泪就不停流,嘴里叫的都是他的名字,我却固执地想,只要你换一个人喜欢,只要有一个高契合度的alpha出现,你很快就能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对不起,陶陶,妈妈太差劲了。”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很快就滑下下巴,温热的泪水不过几息便变得冰冷,妈妈不想在陶秩面前显得那么没有狼狈,急急低下头,却抑制不住喉咙里细细的抽噎声。
陶秩急忙摇头,“没有,我没有觉得妈妈差劲。”他上前轻轻抱住了妈妈,让妈妈可以埋在他的肩头。就像小时候妈妈抱着他一样,那时候他身材瘦小又贫瘠,漂亮靓丽的妈妈抱着他,就像在抱一只毛发乱糟糟的小猴子。
“妈妈是我最好的妈妈。”陶秩认真地说,“而且我真的生病了呀,生病本来就是要治病的。”
陶秩患病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能和人在梦中谈恋爱从而心灵相通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认为严述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有什么问题,甚至对方提出的无理请求他也一一照办,他的脑子给他自洽了逻辑,经过治疗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荒唐。
妈妈无法料事如神,一开始为了陶秩的自尊心,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件事,自己默默承受了这一切,陪着陶秩治疗,带着陶秩旅游缓解心情,这让陶秩很感激她。他从知道真相开始,从来没有将自己曾经感到的痛苦强抱怨在妈妈身上的想法。
妈妈轻柔地摸了摸陶秩的头发,像小羊羔毛一样的卷发,陶秩乖乖让她摸,用指腹擦去妈妈眼角的泪水,妈妈从年轻时候就很注重保养,但是到了这个年纪,也难免长出了些皱纹。
而陶秩正值青春,他是妈妈养育出来的孩子,性格上受到妈妈很大的影响,他年轻的躯体上保留着她青葱岁月的浮光掠影。
如果没有妈妈,陶秩想,他可能还在哪里流浪,他不喜欢福利院的氛围,虽然阿姨叔叔们都很照顾他,但身边的小朋友总是欺负他。
阿姨叔叔们有自己的孩子,他不是他们的孩子,所以被欺负了也只能忍受着。
在妈妈接他的前一天,陶秩本来决定偷偷跑出去,但是妈妈来了,他是妈妈的孩子了,以后不会再受到委屈了。
“妈妈,我感觉我很幸福,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陶秩糯着声音慢吞吞地说,“我以后会更幸福的,妈妈不用再为我担心,不用再为我哭泣了,我想妈妈想起我也是笑着的。”
妈妈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叹气着说:“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还要你安慰我。”
“没事呀。”陶秩亲亲热热地抱住妈妈的手臂,“妈妈和我最好了。”
妈妈看了看陶秩,看他脸上细白的绒毛,看他栗色的鬓角,看他浅色的眼瞳,最后用力地抱了陶秩一下,“妈妈祝我的宝宝得偿所愿。”
第95章 冰水
陶秩呆呆地支着下巴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书已经停留在同一页很久了,走神走得没有一点掩饰,老师硬着头皮接着讲了几分钟的题,发现陶秩依旧一脸呆滞,他伸出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微笑着问:“要注意听讲,昨天的作业你还没解释为什么没做。”
陶秩猛地惊醒,支起的手臂慢慢放回桌子上,他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昨天的作业我不是故意不做的,我不会……”
陶秩脸早就羞红了一片,他上大学之后就很少进行系统性的文化学习,时隔多年重新抓起文化课,陶秩发现自己一点长进都没有,摊开书本,这知识就是不进他脑子。
“政治做不来也不用着急,”老师安慰陶秩,他知道陶秩基础比较差,挑的习题都是较为基础的知识,但没想到陶秩还是一窍不通,老师说完这句,话锋一转,“可是你不是留学过吗?怎么英语作业也大片空白?”
陶秩红着脸唯唯诺诺地回答:“我留学学的是德语……”
“语言学习都大差不离,既然你会德语,英语很快也能跟上来的。”老师充满乐观地说,陶秩缩着脖子用更小的声音说:“实际上我的德语也不大好,我的教授是德籍华人,他的祖母是华人,所以他会讲流利的中文,而且他和我妈妈是朋友。”
陶秩已经不敢看老师的脸色了,他纠结地用手指扣水笔的笔身,老师的涵养很高,面对陶秩这样的学生依旧能满脸和煦的笑容,“没事,学习就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只要你有心学习,我们一定能一起攻克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