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还小的时候,父母双亡,在族伯的香料铺子中讨生活,非打即骂的。
一次,他被冤枉偷钱,族伯将他从店里打到店外,几乎要打死他了。
那时候,一个常独坐在个对面茶肆里的小男孩儿站了出来,将自己外披的斗篷摘下来,裹在了他的身上,拦在他与行凶人的中间。
“他没不会偷钱。”小男孩儿说话还带着点儿奶气,但很坚决,“前些日有个人多给了五钱银子,他都追上去还了。这样的人,不会偷钱。”
“你没看见他偷钱,又没搜到脏证,可我亲眼瞧见他还钱的事情,自然信他。”
小男孩儿温和敦厚的语气,并没有打消那些人的戾气,倒是忽然间冲出来的一群人,吓得族伯等人通通跪倒,吓得他忘记了怕。
只小男孩儿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对那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原来你们一直跟着我呀?”
那是文正第一次见识黑鸦军,也是第一次看见太子谢霁。
他跟着那个络腮胡的男人,跟了两个月,终入黑鸦军,得识鸯儿。
再过两年,稍微长大了些的太子再次看见他,笑着说了句:“你长高了。”
而后,顺手送了他一把刀。
刀身一点儿都不华贵,但却是精钢打造,好用得很。
他入黑鸦军这些年,换过不少兵器,唯独这把刀,从不离身。
太子给了萍水相逢的自己,生命中第一份信任,为了这份信任,断头舍命,在所不惜。
而今天,一个胆子比天大,搅乱了水面平静的丫头,说出了与太子当年同样的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与鸯儿,会在意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
想着,他终于开口道:“那个人叫穆戬……如今在镇南侯府。”
顾绮不想会是这么个答案。
镇南侯府?就是太子那个未婚妻的人家?
“是镇南侯的心腹?”
文正摇摇头:“不,他曾是黑鸦军的人。”
顾绮不再不说话了,只等着他后面的话。
文正顿了一下,方继续道:“鸯令长有个姐姐,名叫鸳儿,如今与一队黑鸦军同调入羽林卫,在镇南侯府保护上官大小姐,这个穆戬正是鸳大人的副将。只是……文某不信这事情会与镇南侯府有关,兹事体大,总要查清楚。”
顾绮终于明白了他那句“事涉鸯儿”是何意了。
下蔡县的事情、林昭的事情闹到如今,卷进了一个郡主、一个手握兵权的一方侯爷、皇帝的两支亲信军队。
一旦翻出来,雷霆震怒,鸯儿定然会被殃及。
但对于她而言,这个人,是她解开原主秘密唯一的钥匙。
“是,我知道了,多谢文校官,”顾绮垂下眼,长睫掩住了目光,俯身捡起了匕首,拱手道,“校官只管放心去查吧,在下定然不会碍事。”
文正点点头:“我知道,只是穆戬既然会来试探你,定然是在怀疑什么,你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别硬来,跑就是了。”
顾绮点头:“嗯,校官放心吧,他不过当我是个书生罢了。”
文正纠结得笑了,仿佛听到了傻话。
“姑娘知道我是如何发现你是个女子的吗?拎你起来的那一刻。而穆戬的话,只需要看一眼,怕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顾绮没懂,难道傻愣地看他。
“昔年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勾栏瓦舍,各色红姑娘身上,都有他送的缠头。”
虽是提醒,但当着个小丫头说这话,文正还是颇为不好意思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