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巧儿笑了,没有什么难过或者不舍。
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罢了,只是……
她再次看向了缩在一边的楼小妹。
那一瞬间让她走的勇气,仿佛已经和魂魄一起,都被抽干了。
怨呀,恨呀,但方才,她这一辈子没半点儿反抗勇气的妹妹,却到底对她说了“快走吧。”
人是自己招惹到的,她不过是池鱼之殃。
“动手吧。”身前,梁县丞对跟着来的男人说道。
男人将三才拖起来,将那把柴刀塞进他的手里,冷声道:“杀了她,千两银子,便是你的呢。”
三才吞了吞口水,银子的诱惑与对这些人的畏惧,到底压倒了其他。
他举起了刀,缓缓走向楼巧儿。
“傻子……”楼巧儿捂着心口不理他,只轻轻对楼小妹道,“还不快跑。”
楼小妹打了个哆嗦,眼神重新聚在一起,看向眼前的这一幕。
姐姐,真的要死了吗?
她忽得起身,冲了过来。
柴刀即将扎穿楼小妹肩膀的瞬间,有人破窗而入,一道寒光穿透了三才的喉咙,血四溅开时,那人手中的刀早已抽出,向着长刀杀手的面门而去。
长刀杀手心中一惊,回刀去挡时,楼氏姐妹已被随后进来的两个人,一人一个,拖出了战圈。
窗外,烟花生生不息,薛少爷用土豪之气,将那些普通乡民,挡在了血腥之外。
“你瞧。”顾绮放开了楼巧儿,一双笑眼闪着光芒,低头看着她不可思议的眼睛,“我们,救了你第三次呢。”
……
楼巧儿尚未从这劫后余生中转醒过来,仰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觉得窗外的烟花映在顾绮的身上,仿佛……圣光?
她是,活了吗?
她茫然地转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向将楼小妹温柔扶起的谢霁。
少年郎好看、平和又慈悲的脸上,表情依旧是内敛的从容,只轻声对与长刀杀手缠斗一处的人道:
“阿年,杀之无妨。”
没有半分纠结。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当初在南疆,他们在镇南侯赶到时,都能自杀,便可知这些人有多狠。
所以不能让他跑了,但也不能指望活捉,尤其不能对阿年说要活捉之类的话,否则束手束脚的遇上不要命,只可能被伤到。
别说他现在没多少人可用,就算谢霁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极厌有人因自己而受伤。
“是。”阿年应声,在这并不大的屋子里,与那人焦灼地战在一处。
刀光剑影之间,梁县丞情知败露,两股战战,明明守着门,却连跑都忘了。
顾绮倒是很闲散地,并不管在旁酣斗的二人,只笑盈盈地看着梁县丞:
“好歹是要过年了,县丞怎么不好好过节,偏要跑出来杀人玩儿么?”
梁县丞惊恐地咽了口吐沫,喉咙里发出混沌不清的话来:
“你怎么……你竟然……”
顾绮觉得打架的两个人遮住了视线,便侧了下头,浅笑道:“县丞不是一直在防着我吗?怎么到了现在和被惊到了一般?”
长刀杀手没想到这等情境下,梁县丞竟然还和顾绮聊上了。
废物!
他顿时目露凶光,想要先结果了梁县丞,却因为阿年的步步紧逼,而毫无办法。
“还不逃!”他急得只得出声提醒,声音嘶哑地难听。
被提醒了的梁县丞这才惊醒,忽得转身,便要往外跑。
长刀杀手抢步至门前,薄且长的武器,封住了门。
谢霁见状,立刻就要回身自窗出去追人。
却被顾绮一把扯住衣角。
“贤弟?”谢霁当下觉得奇怪。
顾绮却只看着阿年,轻声道:“他跑不了的。”
与梁县丞相比,此时的阿年可能更危险,她有些想去帮忙,又怕自己给添了乱。
谢霁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听她说跑不了,便真的不着急了,因着看出了顾绮的顾虑,道:“阿年是羽林卫出身,很厉害的……贤弟带人来了?”
顾绮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笑:“我没带,有人带着了。”
说罢,她侧头看了一眼窗下角落里抱在一处,瑟瑟发抖的楼氏姐妹,摇摇头。
罢了,这二位缩在这儿是伤不到,这等情势下,她们也没力气逃走了。
“走吧,人来了。”她想着,一拍谢霁的肩膀,这才翻窗出去。
……
待二人绕至院前时,烟花依旧未停歇,而这小院子里已经站了十多个蓝衣人。
梁县丞被个大网缠住,嘴是堵上的,被扔在院子里。
两个模样极好的丫头,一个托着盘精致的点心,一个托着个小酒壶,立在头上簪着朵玉兰的薛辰生身旁。
而薛大少爷,正一脸又懵懂又兴奋的模样,嘴里嚼着点心,手上不停搓着,笑问:
“哟,县尊大人是觉得小人的烟花不好看吗?竟然在这儿同人玩捉迷藏?带小的一个嘛。”
顾绮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冷道:“薛少爷,这时候再演,可就不像了呀。”
薛辰生眉毛挑了起来,怪道:“演?在下演什么了?”
“呵呵,”顾绮嗤笑一声,看向委顿在网中的梁县丞,皱眉道,“堵着嘴做什么?还得问话呢。”
“大人到底还掌着一方刑狱,如何连这个都不知道?”薛辰生满脸好心地提醒,“塞着是怕他咬舌的,县丞如今最不想活了,大人可不能给他寻死的机会。”
此时,谢霁就跟在顾绮身后,正吐沫星子横飞的薛辰生看他望向自己的眼神,稍微敛起了恣意之态,不过再看顾绮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指着身边一个蓝衣人道:
“大人笑什么?小民说得不对吗?这是他说的,你不信问他。”
被指着道蓝衣人听见,立刻拱手道:“是是是,是小的提醒少爷的。”
顾绮摇摇头,笑道:“我不是在笑这个,我是赞少爷们的戏,真都挺好的。”
薛辰生顿了一下,飞扬目光中的纨绔之意,不知为何,险些没能维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