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没有立即搭理他,而是依旧兴致勃勃地端详着梅树,最终一剪子剪下开得最好的一枝,放在小篮子里之后,还自觉好看地调了下角度,抬头对着怯生生的双文一笑,方问立在旁边的陈捕头:
“陈捕头瞧瞧,这样好看不?”
“……”陈捕头甚至没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好不好看。
这就叫问道于盲,毕竟陈捕头漫长的生命里,就没对这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兴趣过。
而眼下这等情势,他更不可能有兴致了。
“大人是雅致人,自然好看。”他不过不走心地奉承一句,脸上的褶子依旧多得能同时夹死好多只蚊子。
顾绮得意地笑了,将花剪放在一旁,吩咐双文道:“给太太屋中送去。”
回廊上的周庆娘吃吃一笑,很是满意地起身,对双文道:
“乏了,咱们回屋吧。”
说罢,理都不理陈捕头,抬步便走。
安儿端了水盆过来,顾绮边洗手边问道:
“陈捕头今天来,想必是给本官交待的吧?”
陈捕头看了眼侍立在侧的张桐和安儿,挤出个讳莫如深的笑容,不说话。
顾绮嗤之以鼻:“你瞧他们两个做什么?本官都不怕他们漏了口风,你还怕?”
陈捕头笑意更深了,将腰弯得更低些:“是,大人身边自然都不是寻常人,就连平姑娘这样的娼妓之流,也大胆得很。”
顾绮的目光森然地瞥了他一眼,不言不语地洗完了手,接过毛巾来擦了擦,忽得一抬手,将半盆水,都泼在了陈捕头的身上。
陈捕头全然没想到对面的人会用这等撒泼招数,当下落汤鸡般地愣在当场。
“陈捕头,你是流氓,本官也不是君子,”她冷笑道,“你最好想明白,就算我当场剁了你,你背后的人照样不会替你出头的。”
“知道什么是尊卑吗?这才叫尊卑。”
陈捕头多少的怒气,此时却半分不能发出来。
因为她这话,说对了。
顾绮不再看他,而是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吧,本官倒是要瞧瞧,是怎样不识好歹的,敢扣下我平儿。”
……
上次来米家别院的时候,顾绮还是个魂儿,而今日再到此处的时候,不能穿墙绕舍的,她竟有些不习惯呢,便停在远门之外,看着朱漆大门上两个兽首门环。
有些不太对,她瞧了瞧左右两个默不作声的门子。
这院子里,怎么和没活人一样?
“大人在想什么?”衣服还湿淋淋的,此时又是乍暖还寒的冬末春初,陈捕头到底有了年纪,冷得不舒服,问话的声音都是哑的。
顾绮后退一步,双手抱胸笑道:
“我在想里面是不是藏着刀斧手?只等着摔杯为号,把我拿下呀?”
陈捕头呵呵笑着,语气怨毒道:“大人,不是不怕吗?”
顾绮横了他一眼,表情忽而严肃起来:“现在怕了,走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