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一盏茶喝完了,才听见里面又传来了国丈的叹息之声。
“偏这回,饶不了了……”
心如死灰般的声音,一锤定音。
大约是谢霁端茶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顾绮忽然觉得,这一瞬间茶盏碰撞的声音,透着些微的安心。
虽然不是亲生,但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张国丈是有感情的,若是别的事情,他许还能轻轻放下,但关系亲女,便不能轻放了。
尤其是在张皇后生子的时候。
尤其是谢霁就站在旁边的时候。
曾经张皇后拼死生下谢霁的时候,差点儿死去,昭明帝看见妻子在血泊里的样子,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后来皇后怀上谢菡时,昭明帝也是担心了很久。
如今张皇后年纪已经不小了,再次怀孕更是鬼门关之行,所以昭明帝才会干脆闹出幽禁中宫的事情,由着天下胡猜,为的就是拦住太后可能的胡闹。
幸好昭明帝不知道这事情,谢霁也有意将事情放在张家之内解决,才没有闹出去。
“饶不得了,”国丈苍老的声音渐远,却再没了国舅的说话声,“这家里之后的事情,都在虹儿了。”
不管再查出谁来,便由着谢霁处理吧。
他老了,只想着在这园子里颐养天年,亲子经商之能不如过继之子,而过继之子的心又远不及亲子憨厚老实。
他这辈子,唯独只养了个好女儿,曾也想过招赘在家,就和那嘉兴薛家一样。
可惜,自某个九岁大的混小子为个皮球,翻了自家院墙,瞧见了将秋千荡得高高的鱼儿之后,就注定了他的女儿要嫁在皇家。
注定要为皇家谋,为谢昀计。
张家能至今天,已经是百尺竿头了,他不想着更进一步,不如索性将这万贯家财,都给了谢霁。
将来他登基,依着他的性子,总能保了自己两个没用的亲儿子,衣食无忧。
谢霁站起身来,送走了外祖,不知是不是明白了张国丈的心意,他的声音也有些疲倦。
“交给彩儿他们,问清楚了他的门路,别让他轻易死了。”
“是。”阿年应声。
……
谢霁从萱园走出来的时候,瞧神色是看不出来经历过什么的,只是眉宇之间藏着隐忧。
深宅大院里遣散了仆人的谈话,除了顾绮这种天赋异禀的,也没人能知究竟说了什么。
古彩戏法班子的人见他出来,恭敬地施礼,他最近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谢霁便往巷子那头看过去。
栈在巷子口还有点儿距离,他站在萱园门口,自然是看不见人的。
“知道了。”他打起精神来,走到这面巷子口时,偏过头就见顾绮趴在桌子上,指尖描画着桌上的花纹。
看见了她,谢霁方才烦闷的心思确实好了很多,见她这么趴着又怕她的伤口再出事,刚要过去出声,却觉得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有个女子的声音笑道:
“咦?是三公子吗?”
声音娇媚至极,听得谢霁一怔,听得顾绮只觉一股电流穿越脊背,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