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江弃还是表现出了宽容。
他不在意燕也然是不是真的坏,他问清楚那十年,只是想要弥补他缺失的部分。
燕也然很怕江弃的眼神。
平静的,温柔的,和煦却捉摸不定的眼神。
每一次对视,江弃仿佛在对他说:只要你是燕也然,我就对你负责。
对江弃而言,爱好像是在责任后面的事。
但燕也然吃这么多苦,又不是为了让江弃负责任。
他希望两个人能在一起只是因为,爱已经到了那个份上。
可从和江弃重逢至今,燕也然一直没有办法放松下来。
他在公司看到江弃的第一眼就紧张。
从网络上得知江弃辉煌又精彩的那几年时,他更加紧张。
在酒吧遇到江弃后被误解。和江弃相处时不自觉地伪装出过去的乖巧……这一切都是因为燕也然无法确定江弃能在十年的分离后,还爱他。
他们之间差得那么远,远到,燕也然根本不相信江弃有爱他的可能。
有那么一刻,燕也然回忆起十八岁的江弃。
好像在那时候,江弃就明明白白地把这个道理说给他听过——
“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我和这座城市的流浪汉一样住在管辖区外的贫民窟,人生毫无前途。毕业以后,你就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而我能找的工作是给人当打手。我可能今天出门就打死人或者被人打死,明天就关进监狱里。你说爱我,爱我什么?爱我在你面前抬不起头的样子?”
“燕也然,你这样的小少爷,什么都不缺,恋爱只是一种消遣,你大可以找别人。我不行。我们之间差了多少你明白吗?你知道自己的冲动能坚持到哪一天吗?你从出生就站在我永远到不了的地方,而我连抬头看你都费劲。”
“你只要稍稍低头就敢说爱我,可我想要去够到你的这份爱,就得拼了命。”
那时候燕也然一腔热血,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觉得有爱就好了。
使劲爱,用尽全力爱,就不信爱不到那个人。
江弃讲的一切对他而言是不成立的。
十八岁的燕也然雄心壮志,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以后,什么都会变好的,你可以继续读书,再读一年高三!我可以给你补课,然后我们一起上大学!以后我帮你找工作,不要你去危险的地方,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相信你以后会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我相信日子会变好的,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
他还记得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江弃的表情很古怪。
那是一种糅杂着无奈和自嘲的苦笑。
那时候的江弃很清楚,燕也然的真诚在现实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江弃就算重读一年高三,也不可能考上和燕也然一样的大学。
江弃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在那个时候他只能做做苦力。而燕也然身上的一件衣服,江弃就算打工一年都挣不回来。
但燕也然不懂。因为他没有经历过江弃的人生。
燕也然多么真挚地说:我什么都不怕,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