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忙到脚不沾地,身心俱疲,也就没空去想东想西了。祁斯白甚至记不清是从哪天开始,他和江逾声之间的话又渐渐多起来。
而真正意识到他和江逾声好像又到先前的关系,大概是八月中旬的某天晚上,难得九点半就放学,两人走到单元楼门前,祁斯白掂了掂单肩背着的书包,转身刚要走,江逾声忽然叫住他,低声问:“要不要来我家一起看会题?”
祁斯白很轻微地诧异了一瞬,回头看到暖黄路灯下,江逾声静静看着自己的一双漆黑的眼睛,忽地笑起来,自然而然地应了句“好啊”。
他久违地又一次跟在江逾声身边,走进那扇熟悉的门,换上那双熟悉的拖鞋,随即被一阵熟悉的淡淡的香笼罩住。
江逾声在一旁随手接过他肩上的书包,温声问他:“要在书房还是沙发上看?”
祁斯白站在门口处,瞥了眼书房的方向,一下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书桌。
其实按理该是在书房。
但说不上是因为在那张书桌旁,两人因为坐得太近而有过一些……祁斯白现在回想起来还会不大好意思的相处。还是因为书房本来就不宽敞,而逼仄空间总是更容易制造出暧昧晦暗的氛围。
总之,祁斯白说不上抱着什么心理,飞快地瞄了江逾声一眼。
撞上江逾声淡然看来的眼神,他莫名心虚地挪开视线,指了指沙发,抿唇道:“在外……”
像是猝不及防被痰卡到,嗓音有点干,他清了下嗓子,才说:“在外面吧。”
他这话说完,江逾声的眼神倏然间好像也有点不自然。
江逾声轻嗯一声,拿着他的书包径直往沙发处走。
祁斯白看着白炽光下江逾声的背影,顿了两秒,才三两步跟上去,和江逾声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在沙发另一端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两边,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书本的窸窣翻页声,就只有半开的窗外,嘶鸣的蝉叫,和风过树梢的轻微沙沙声。
祁斯白翻过一页书时,江逾声从茶几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零食盒里挑了两样祁斯白爱吃的,问他:“吃吗?”
祁斯白从书页间抬起视线看过去,点了下头。江逾声坐近了一点,把小包装袋放到他摊开的书本上。
放完零食,江逾声忽然又站起身,一手撑在祁斯白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俯身去够沙发一侧的什么东西。
祁斯白往后仰了仰,两腿下意识并拢,想给江逾声腾一点地方。
刺啦两声,是塑料包装袋被书本挤压到的响声。
江逾声整个上半身几乎就横在他身前,俯下身时衣角轻微翘起,露出了一截劲瘦冷白的腰身。
祁斯白的眼睫动了两下,很快错开视线。可两人离得近,夏□□服又薄,他只觉得江逾声身上淡淡的温热混杂着说不上是衣服还是眼前身体上的淡香,全都张牙舞爪地往他鼻子里钻。
祁斯白轻轻地屏着息,心跳声扑通扑通地撞着耳鼓膜。
江逾声直起身时,手上拿着个靠枕,垂眼看他愣愣的样子,弯了下唇,“……你起来下。”
祁斯白像个提线木偶,听他说起来,眨眼就要站起身。
江逾声忽地又俯下身,温热手掌按在他左肩,低低沉沉的笑声落在他耳后,“不用站起来。”
话音落下,江逾声已经把靠枕垫在他身后,又扶着他肩膀往后推了下,“这样,舒服吗?”
祁斯白任他推着,倚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他手上胡乱捏着簌啦作响的包装袋,轻声应:“……舒服。”
等江逾声坐回去,专注地开始看书,祁斯白才无声地喘了口长气。
他假装淡然地撕扯着零食包装纸,咽了咽喉咙,心里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想……
从某种程度上讲,江逾声似乎还是像之前那样,保持一个高冷的美男子形象比较好。
总归不会像现在这么……折磨人。
江逾声后来没再有别的动作,祁斯白翻着书,很快也看入了神。看到某道题时,他忽然来了兴致,拿草稿纸算了好半天后,忍不住叫了下江逾声,问他:“这题你看了吗?”
江逾声停下笔,侧头看了眼,“这题我没做出来,看解答做得挺麻烦,就先跳了。”
“它答案写得不够简洁,这题其实挺有趣的……”祁斯白把自己写满过程的草稿纸往他那边推了推,“而且跟后面好几道题都能挂上钩。”
江逾声将笔夹在书里,合了书,侧身看祁斯白维持着一个有点别扭又莫名可爱的姿势,半趴在沙发上,跟他讨论这道题。
就像陈老之前说的,竞赛班的学生其实大多都乐意互相分享,不管是有趣的解法,还是一些难题的着手思路。
但这个“分享”,其实是有一定条件的。比如祁斯白,很多东西他不会刻意去跟人说,但如果有人来问,他会很乐意跟对方讲。
而唯有牧阳成和江逾声,祁斯白是习惯了主动跟他们分享。这些私底下的交流和讨论,大部分会因为太过细碎或者太个人化,不会出现在课堂的集体讨论上,书本上也不见得有,但对解题和应试却有很大的帮助。
江逾声曾经听牧阳成说,等考完竞赛,他就要把祁斯白分享过的那些特殊解法和解题思路整理了,拿出去卖给学竞赛的学弟学妹,肯定能狠狠地赚一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