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阿元，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舅舅的墓碑边上，那个和他一起牺牲了的连照片都没有的战友。
名叫：元磈（kuǐ）。
是舅舅那些铁头战友中，唯一一个他没有见过的人。
“你知道吗？我跟他是同一批，从新兵蛋子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的。”阿元说。
“那年小渔村一战，我们队就剩了三个人，除了我俩，另外那个战友没两年就病逝了，我们都消沉了好一阵，他回部队后，我就一直留在边线。”
“我们一直都不喜欢小孩儿，但是后来他总跟我提起你。”
“你可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小鬼。”
尹江心中一梗，忽然就心疼起来：“他叫你什么？”
“大鬼呀。”阿元看着他笑着说，“所以，你是小鬼嘛。”
“他还爱跟我炫耀，说我有小鬼你有吗？我说我是大鬼，那小鬼不该是我的吗？”
“他追着我打了三公里。”
“我是小鬼……原来是这个小鬼。”
一副牌里最大的两张牌，大鬼小鬼的小鬼。
舅舅的牌里没有大小鬼。
妈妈是红桃皇后，老爸是黑桃国王。
四个a是上司，其他战友和目标都能对上号。
唯独没有大小鬼。
他一直以为舅舅叫他小鬼是一种轻视。
原来是有大鬼的。
大鬼在这儿。
小鬼也有。
大小鬼都是放在心里的。
“我是小鬼，我是小鬼。”眼泪有点兜不住，尹江低头揉了一把，哽咽起来。
“你哭起来真是太有欺骗性了，跟个面团娃娃似的。”阿元十分感慨，“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了，真难想象你可以削人脑袋的。小鬼，杀人好玩儿吗？”
小鬼，
杀人好玩儿吗？
舅舅问过。
好玩呀，多刺激！
他那时回答说。
尹江抹了一把脸，喘了两口气，哽着说：“不好玩儿，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好啦，别哭了，不好玩儿就回去吧。”阿元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说你是个天生的战士，我觉得也是，你回去吧，和你那厉害的家眷一起，走一条更加灿烂锋利的路吧。”
尹江乖顺地点点头：“好。”
心结终于解开了。
浑身都轻快起来。
尹江低头给白崇打电话，但是……打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