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抗圣命这一大帽子在头上摇摇欲扣,施贵太妃被迫收了脚步,心里也愈发不服气:若是当年登基的是她儿子,她现在岂用被人这样钳制!
顺王低着头,紧紧抓住施贵太妃的手,轻声道:“母妃,忍字头上一把刀。”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总会亲手拿回来的。
施贵太妃点了点头,转身对服侍自己的老嬷嬷说道:“会延禧宫,重新装好两个手炉过来,记得将装了绒毛垫子的圆凳也搬过来——既然皇上叫本宫和我儿等着,那本宫就等到皇上出来!”
“施贵太妃这句话就说差了,皇上不过是和柔妃娘娘说几句体己话儿,可没叫施贵太妃在门口等着。”何长喜皮笑肉不笑,对着施贵太妃说了这一句。
施贵太妃也不理会,面上是今日一定要见到柔妃的固执。
里头林院正随着永宣帝来了柔仪殿,正好为柔妃再诊了一次脉,随后熬了安胎药给柔妃奉上。
永宣帝亲自将安胎药一勺一勺喂给柔妃,见对方柔媚的笑容之中带上了一点子隐约的不耐烦,才笑道:“时间不早了,爱妃早点歇息吧。”
柔妃心中送了一口气,温柔道:“夜晚风急,皇上回去的时候千万记得要小心一些。”
“爱妃所言,朕都记住了。”永宣帝一笑,出去时还特意招手叫春华和秋华出来。
此刻柔仪殿的正殿之内,凡是伺候的宫人都已经变成了生面孔。
“林院正说了,柔妃这一胎格外虚弱,需要好好静养。”永宣帝面不改色地说出林院正未曾说出的话,吩咐道:“不管什么人要见柔妃,都要找借口拒绝。”
春华和秋华对视一眼,向永宣帝行礼道:“皇上如此关心柔妃娘娘,奴婢们必然会将皇上的关心体现在方方面面。”
“将事情处理干净,不要被别人发现。”永宣帝最后叮嘱了这一句,就转身离开,顺手还将林院正给带上了。
依着永宣帝对施贵太妃的了解,此时她必然是要火急火燎地去见柔妃的。但是永宣帝不想施贵太妃见到柔妃,就要制造一个能叫施贵太妃慌乱的事情出来才行。
这般想着,永宣帝出了正殿的大门,就看见坐在门口的施贵太妃和顺王。
虽然不大情愿,但是二人都起来向永宣帝行了礼:“见过皇上。”
“贵太妃和顺王请起。”永宣帝点了点头,说道:“贵太妃可是要见柔妃?”
施贵太妃笑了笑:“自然是的。好容易才等到皇上出来呢,不用在这冷风中发抖呢。”
永宣帝就说道:“施贵太妃不必等了,柔妃难受得很,已经歇下了。”
“皇上此话当真?”施贵太妃起身的动作猛然一顿,将信将疑地望着永宣帝:是柔妃真的不舒服,还是永宣帝不要柔妃见人?
“柔妃在宴席上的模样,贵太妃也看见了,的确是不舒服地很。”永宣帝温和说道:“贵太妃这般心疼柔妃,必然也不忍心柔妃再起来见您。”
不等施贵太妃开口回答,永宣帝就对着身后的林院正挥手道:“林院正,你正好跟着贵太妃他们回去,为顺王妃好好看一看诊。”
施贵太妃瞬间就是一惊,下意识地拒绝道:“多谢皇上好意。只是王妃如今一切安好,不必劳烦林院正亲自去看了。”
“施贵太妃不必觉得麻烦,横竖就是多走两步路的事情。”永宣帝轻笑道:“况且纵然王妃一切安好,也是要小心一些,叫林院正看一看,也能多一层保障。”话音刚落,林院正就配合得要往延禧宫的方向抬脚。
若是叫林院正为顺王妃看诊,那顺王妃就会被人揭穿是假孕了。到那个时候,施贵太妃手里就没有能拖着施大将军不下船的底牌了。
霎时间,施贵太妃就将见到柔妃这一目标忘到脑后,急急向林院正说道:“林院正止步!”随后转向永宣帝,说道:“王妃有孕之后就一向睡得早,如今怕是已经歇下了。若是王妃明日醒了,想见林院正,再叫林院正为王妃诊脉。”
倒是和他用的借口一样。永宣帝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一笑,未曾仔细计较下去: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见永宣帝点头,一旁不说话的顺王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沉不住气的开口道:“既然柔妃也歇下了,那微臣就和施贵太妃一齐下去了。”
又急又冷的风呼面而来,看着面前的顺王,永宣帝就忽然想起十年前,顺王在先帝面前诬陷他成功之后,也是这样的一副神情。
有点心虚,又带着一点糊弄成功的放心。只要不是先帝那样被美色蒙住了双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他这个受尽宠爱的兄长,这么多年,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永宣帝的眼底划过几分讥笑,目送着顺王和施贵太妃带着慌张离开。
“皇上,外头风急,咱们也回去吧。”何长喜小心翼翼地靠近独立在台阶之下的永宣帝,出声道。
永宣帝迎着冷风,抬头望了望天上被云雾胧住月亮,缓缓阖上了双眼,感到一种极为乏力的疲倦感,任由何长喜扶着自己坐上了龙辇。
或许是自己忘记了什么,永宣帝感到龙辇停下,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了“沉春阁”的匾额。
“皇上,沉春阁到了。”何长喜看着永宣帝有些迷茫的神色,补充道:“是您亲自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