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要在族谱上划掉我名字,赶我出丁家的?是不是大伯说的?大家伙都有听见吧?”
丁小琴故意高声对围观的乡亲喊话,惹得他们一窝蜂答话:“是呢,是呢,我们都听到了,丁大伯不地道。欺负孤女,吃绝户,好阴狠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丁大伯说得面无血色,一口气没抽上来往地下一躺打起了摆子,口吐白沫。
“爹,爹,你咋了!”
“老头子,你可别吓我!”
堂哥和伯娘看到丁大伯发病,吓傻了。除了鬼喊鬼叫就是哭天抢地。
“闭嘴!”丁小琴大声说:“大伯还没死呢,哭啥?等他死逑了再哭不迟!”
她翻身而下,冲进看热闹的人群里把屯子上的赤脚郎中给揪了出来。
“莫打牌了,我大伯快死逑了!”丁小琴抓他去给她大伯看病。
郎中摸摸脉,掐掐人中,又从衣服兜里掏出根银针来在丁大伯眉心扎了扎,放了点污血出来,丁大伯醒了。
“好了好了,醒来了。再不醒来可以和我爹一块儿下葬了。”丁小琴嘴不饶人,这话差点气得把丁大伯送走。
“怎么?”丁小琴一个挑眉,“咱们这十几年井水不犯河水,我爹一死,你们以为我好欺负,跑来占我爹的地。我起誓不嫁了,都说了会帮丁家守着了,可大伯你呢,得寸进尺!那就别怪我这个侄女不义了。”
丁大伯躺地上说不出一句话,光喘粗气,等胸口那口气顺了他才说:“好,好,我不要地了,你去把你爹埋了吧。”
“那可不行。”岂料丁小琴这会儿却不干了,“今天你说埋了我爹,明天又说要除我名,变来变去,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可无法招架。”
“那你想如何?”
“很简单。白纸黑字写清楚,今后两不相干,省得麻烦。”
“如何写?”
“就写族谱上我有一席之地,和堂哥平起平坐,族上有啥都预我一份。”
“你……你个小小妮子好大的胃口,好大的野心!”
“不不不,大伯误会了。我只要我应得的。毕竟我赔了一辈子进去。”
“你过分!”
“大家伙说说,我过分不过分?!”丁小琴又“煽动”群众。
她有理有据,真情实意,群众当然站在她一边。
“妇女能顶半边天。今儿个的小琴没了严队长的庇护,却已能独当一面,严队长可以放心了。”
妇女主任全程“观战”,本预备必要时站出来,现在看丁小琴并不需要她,便踩着单车回了。
严队长生前曾把丁小琴托付给她,她想,有些东西是时候交给丁小琴了。
而丁家共同的营生这些年被死死抓在丁大伯手上,丁老爹撼动不了,丁小琴也没觉得有多重要。
她摆出姿态是要今后同样姓丁的,不,不止丁家人,还有全屯子全乡,所有人都知道她六亲不认,疯起来啥事都做得出。
她的目的达到了。可怜“白纸黑字”板上钉钉,也意味着她不能嫁人的承诺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丁大伯按手印时秦伟忠的心在滴血。那红印一上去,他和丁小琴从此不能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
如果他们“不幸”有了娃儿,也只能算作私生子,没名没分。
“爹……”此刻丁小琴趴在丁老爹黢黑的棺材上泪流满面,“闺女这就送你入土,今夜您老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素车白马,拽布披麻,唢呐声声,呜呼哀哉,丁老爹终于归于黄土。
夕阳西下,人群四散,坟前两人相依相伴。
“走,丫头,我们回家……”秦伟忠打横抱起丁小琴,走向后山小屋。
她太累了,在他怀中,在这个温暖的“窝”中一下就沉沉睡去,直到半夜被他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