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偏啊,这边近吗?”
“嗯的,”拉龙道:“这边车走不过去,但是其实近一些。”
他们便沿着硬实的土路向上爬坡。夕阳印在他们正前方,浓稠的云层也被渲染出一层金红的边线。
这条路比水泥公路更窄也更陡,茂密的草叶间可以看见飞舞的小虫子。林瑾瑜提着西瓜,跟着拉龙转过几个弯,那条灰色的水泥大路便再也看不到了,视野里除了一丛又一丛的蒿草,就是远处连绵的山脊线。
大路上那些零碎的汽车引擎声、牛马哒哒的蹄响都彻底远离了他们,林瑾瑜耳边唯有鞋底与沙石摩擦的沙沙声以及间或响起的归巢鸟儿的啼叫。
说实话,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叫他一个人走他还真瘆得慌。
周围实在太没点人气儿了,林瑾瑜嘴里闲不住,受不住这样的寂静,便总是没话找话地跟拉龙聊天。
他问:“你开学念初中,再呢,会考高中不?”
拉龙吸了吸鼻子:“不知道,看我哥上不上,我哥不上我就上,我哥上的话我不跟他抢。”
“那你自己其实还是想读书的吧。”
“想是想的,我哥跟我说有出息的人都读书,高武哥那样的虽然暂时看起来好,也不用考试,也不用出学费,可其实一点都不好的。”
“高武?就……那谁吗,他那么讨厌,你咋还叫他哥啊。”
拉龙小声说:“因为……他就是我的哥哥啊。”
“你恨他吗?”林瑾瑜问。
拉龙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回答:“不的。”他说:“因为确实是我和我哥抢了他阿爸。你知道吗,我们彝族的传统,阿妈改嫁以后是不能再管前一个丈夫的孩子了的,可阿妈没有,她嫁给我阿爸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带着我哥,她照顾我和我哥,因为我们是她的孩子,可她不喜欢高武哥,不给他洗衣服,也不愿意分饭给他吃。”
林瑾瑜一直以为是高武单方面拒绝重组家庭,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一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拉龙接着说:“所以高武哥跑了,我还记得那是好久好久之前,那时候我四岁,有一天我哥抱着我在炒菜做饭,给我系扣子,阿妈因为什么事在打高武哥,然后他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住。”
“……”林瑾瑜沉默了。
“阿爸是爱阿妈的,按道理,阿妈不能管我哥,但是不能不管高武哥,可阿爸什么也没说,他默认了。”
林瑾瑜长久地沉默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胡撸了一把拉龙的脑袋。
“所以我不恨他,”拉龙说:“他现在跟他奶奶还有小叔一家住,小叔跟这里大多数男人一样懒,不喜欢干活,每天泡在棋牌室打牌,回来了喝酒,就是不干活,每年发的种子还有小鸡倒手就卖掉,再发再卖。是我欠他的,他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