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客气,客气了,”张爸道:“瞧人家嗦,说多少个谢了,真客气了。小瑜是明天过生日吧?今天都住这儿,我中午杀鸡,明天宰头猪,做坨坨肉,大家一块儿吃!”
林妈妈忙道谢,大人之间聊得热火朝天,林瑾瑜在后头碰了碰张信礼,道:“我妈客气,我看你爸也挺客气的,又是杀鸡又是杀猪的。”
“这是礼貌,”张信礼说:“再说了你不是生日么。”
“嗯呢,”林瑾瑜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开心:“我还以为今年我爸我妈都不在,没人陪我过生日的,没想到……好惊喜啊。”
张信礼道:“不是有我么,再叫上拉龙几个陪你一块玩。”
“你陪我过是很好,只是你是你,妈妈是妈妈啦。”林瑾瑜说:“而且有一点,我妈会送我生日礼物。”
张信礼说:“你怎么知道我不送?”
“那……你送么?”林瑾瑜问。
男生之间其实很少和女孩一样互送生日礼物,室友或者哥们里谁生日了,就叫上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嗨一天,只有关系很亲密很亲密的少部分男生才会在生日花心思送对方礼物。
张信礼回答:“不送。”
林瑾瑜白期待了三秒钟,听见答案立刻翻了个白眼:“早知道是这样,还卖个关子,切。”
张信礼问:“你妈睡哪个屋啊,总不能跟我们一起睡吧。”
“不知道呢,看你爸安排吧。”
那边林妈妈和张家夫妻结束了第一轮交流,习惯性对林瑾瑜道:“我带了好多东西过来呢,你跟我一起去后备箱,给叔叔阿姨提上来。”
林瑾瑜站起来,张文涛忙说:“哎哟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
这句话林瑾瑜经常听,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他想这句话是不是每个成年人的必备技能,在社交中遇到送礼环节一定要把这句话拿出来互相推诿一番以示礼貌。
张信礼按住他肩膀,道:“你坐着吧,我去就行了。”
林瑾瑜还是一瘸一拐蹦蹦跳跳跟出去了。后备箱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东西,什么水果啊油啊之类的,全走实用路线。
林瑾瑜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深知上海作为一个乍然兴起的现代化城市,是真的掰着手指头都难数出什么土特产,送这些实用的想必林妈妈也是费心想了才定的。
林妈妈自己把几袋水果从后备箱里拎出来,张信礼上前帮手提了米、油还有麻辣爽口的延边牛肉啥的,林瑾瑜给帮着开了后备箱门,正要关门时发现后备箱角落里侧放着的黑色方盒子十分眼熟。
他把头伸进去瞅了眼,喊道:“妈,你把我琴也带过来了?”
林妈妈正在里面放东西,听到喊声出门看了眼他,道:“哦,那个是你以前那把,本来说收起来挂到你老师那儿去算了,结果弄忘了就一直放着了。”
原来这样……那是林瑾瑜已很久没拉过的、他的第一把成人尺寸小提琴,国产老牌子红棉,棕红色的云杉面板,音色没什么太大的亮点,倒也中规中矩,纸板上还依稀可见小时候粘胶带遗留下来的痕迹。
林瑾瑜有点手痒了,他本来要走,又回转身来把那把老琴拿进了房间。
那边张爸张妈还在和林妈妈推诿客气,林瑾瑜见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了,也懒得围观,干脆钻进房间里端详自己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琴包里居然还夹了一块没用完的松香,林瑾瑜一向没收拾,也不知是哪年哪月落在里面的,现在才被发现,倒成了一个意外惊喜。
他把琴弓拿出来,推着上了松香,稍微拿出琴调了下弦试了试。一两个月没练过了,稍微有些生疏,不过手感还行。
张信礼进屋来拿东西,见林瑾瑜上下摆弄着他的小提琴,有点好奇,凑过来问了句:“你会?”
林瑾瑜道:“还……凑合吧。”
张信礼捡起地上从琴包里掉出来的一个金属块状物,问:“这是什么?”
林瑾瑜看了一眼,道:“哦……消音器,用来减小音量的。”
“拉琴不就是要听声音吗,还弄个消音器。”
“不会完全没声音的啦,”林瑾瑜放下琴,道:“看需要,如果是合奏的话有些部分会需要小提琴声音小一点,橡胶的弱音器比较常用……”他说:“这个金属的是我很久以前买的了,因为……怕锯木头的声音吵到邻居上门投诉。”
每个小提琴初学者都经历过尴尬的初学期,持琴持弓姿势不标准、歪脖子、没有音准……琴弓和琴弦摩擦起来好似有人操着片锯在锯唐老鸭的脖子……还是非电动的,怎么都锯不开,老藕断丝连半死不活的那种。
那种魔音连林瑾瑜自己都不堪回首。
“哦,”张信礼点点头,道:“你别老在屋里,也出去陪你妈妈说会儿话。”
“嗯嗯,这就来了。”林瑾瑜说着把琴收了回去,跟在张信礼身后出了房门。
厅里,张爸张妈和林妈妈围坐在一起,正捧着茶水聊得兴起。话题无非是这边生活怎么样、你好不好我好不好、你孩子我孩子好不好。家长的老生常谈。
林瑾瑜在一边也就是当个陪衬,只偶尔配合着礼貌微笑。一直到临近中午,张爸张妈进去做饭的时候,林瑾瑜才有空正正经经地跟他妈妈说几句话。
林妈妈道:“好了,说说吧,你这脚,还有你这胳膊腿上,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