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拿久了,化了以后你又嫌,没办法我才吃的。”
林瑾瑜斜眼看他,道:“切~”
他俩一问一答对答如流,明明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可彼此都记得非常清楚,林瑾瑜甚至还记得那个把冰激凌递给他们的店员的发型,张信礼则记得那杯子上插着的吸管颜色……在漫长的分离中,他们什么也没有忘记。
他们艰难地从观景台上下去,去南京东路逛了一会儿,林瑾瑜知道他没吃什么东西,就谎称自己要吃,七七八八买,其实都买了两份。转悠了一会儿逛够了就往回走,两人花四块钱买了两张渡轮票,光挤人堆就挤了半个小时……
“我的妈呀,春节在家待着不好么,都往外跑啥。”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林瑾瑜和张信礼挤在甲板上,好不容易从一对白人夫妇旁边薅了把塑料椅子过来,赶紧霸占着。
张信礼让他坐着,自己站他旁边,道:“你不也不好好在家待着,非要往外跑。”
“唉,没办法,我这不重色轻家么,”林瑾瑜挤得人发晕,坐着休息,懒洋洋地说:“谁叫我要见我心心念念的男朋友呢。”
两岸的建筑一个比一个耀眼夺目,灯光在夜色里变换着,组成不同的图案,张信礼跟他一起看着岸边,道:“你最好是。”
周围的游客都伸长了脖子瞧稀罕,不停的有人往前扒拉,扒到甲板栏杆边上使劲瞄,有点挡后面坐着的人的视线,林瑾瑜坐了一会儿前面就快全是人的身板了,这就没意思了,虽然就两块钱吧,但他也不是来看别人风姿绰约的脊背的。
林瑾瑜站起来,把凳子让给了一个十多岁的金发外国小姑娘,拽着张信礼往前挤……好在两人都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路突进,很快插了个空档,双双摸到了栏杆边最好的位置上。
“当然是了,怎么,还怕我说谎吗,”林瑾瑜手肘搭在栏杆上,吹着湿冷的江风,朝他笑:“是谁在手机上给我发消息,左一个‘我很想你’右一个‘特别想’的……哎,我男朋友都这么想我了,我能不一门心思往外跑嘛。”
张信礼看着他,睁眼说瞎话,道:“不知道啊,谁发的?”
“我也不知道啊,”林瑾瑜回他:“我皮薄的男朋友吧。”
张信礼笑:“你当饺子呢,还皮薄馅大的。”
林瑾瑜想去揪他的脸,看看他脸皮到底厚还是薄,张信礼躲:“别弄我。”
林瑾瑜瞟他:“我怎么弄你啊,你别弄我。”
背后都是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张信礼不好说什么,林瑾瑜凑近了点,小声问:“牵手么?”
张信礼说:“牵。”
大家都伸长脖子看江边,没人注意下面,甲板上又没有灯光,林瑾瑜和张信礼肩膀贴着肩膀,很近地 靠在一起,默契地各自伸出一只手来,在身侧牵着。
渡轮到岸边了他们也没上岸,而是又买了张返程的,再过江时已经临近零点,周边建筑外墙宛如无数光屏,在极短的时间里尽情展现着现代化人类科技的璀璨光芒。
“哎,你说……”林瑾瑜和他悄悄牵着手,道:“咱这像不像偷情的?”
“是挺像,”张信礼道:“还私奔呢。”
“真刺激,”林瑾瑜丝毫不露怯色:“这可能是我生命里最疯狂的爱情。”
这一年只剩最后半分钟,外滩海关大楼那一线的建筑夜景墙上显示出巨大的倒数数字,两岸与渡轮上的人群都在不约而同地自发倒数着:“20——19——18——17……”
排山倒海般的倒数声中,张信礼偏过脸来看他,说:“……这也是我一生里,最疯狂的事。”
无数红的蓝的金色银色的霓虹灯光把夜空也染成五彩,林瑾瑜转过脸去,华灯万点,流光溢彩,他们在流转的光里注视着彼此的眼睛。
越接近零点,人群的情绪就越亢奋,呼声也就越高,林瑾瑜伸手把卫衣帽子戴上,遮住自己的侧脸。
倒数声还在继续:“10——9——8——7……”
张信礼问:“风吹得冷?”
林瑾瑜不回答,他想在人群里做一件疯狂的坏事。
外墙光屏上显示出巨大的“i love sh”,倒数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5!4!3!2!1!”
那一瞬间,烟花从岸边升入夜空,炸开成绚丽的花朵,像是无数银色的满天星或者矢车菊在他们头顶绽放,伴随着烟花升空的尖啸声,林瑾瑜在人群的簇拥中微微侧过脸去,倾身往前,闭上眼,借由帽子的掩护吻住了张信礼的嘴唇。
他们背后,东方明珠从上到下依次亮起圆环状的灯光——一如三年前张信礼站在岸边观景台上的那个角度,只不过那时林瑾瑜能做的只是远远地叫他,在他回头看他时拍一张只有一个人入境的照片,而此刻他们站在一起,在新年的最后一声倒数中接吻。
烟花仍一捧捧升空,旧的消散了,却有更多新的绽开,四溢的光点仿佛最亮丽的萤火虫,林瑾瑜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尖叫声,他不知道那尖叫声是给新年的礼花还是给他们的,是蕴含着惊讶、祝福还是骇人,那一刻,他不在乎了。
这是上海外滩最后一场大型新年灯光表演,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那些灯光、烟花和声势浩大的倒数都不再有了,他们在这片不再重来的盛大华彩下亲吻,林瑾瑜感觉到张信礼牵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那是一个很浅的吻,不含任何情欲的意味,和男孩女孩之间的吻一样真挚、一样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