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张信礼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过去想看他手机:“你在看什么?”
这次林瑾瑜狠狠打开了他伸过去的手,道:“别碰我!”
焦虑和抑郁最磨人的地方就在这里,它会反复发作,而且没什么定数,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瑾瑜的情绪就会被周围的某个点触发,然后变得低落、烦躁、自暴自弃,同时折磨着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
这类患者的康复需要家人付出超出寻常的爱和耐心。
张信礼很担忧,赵武杰的事还一团乱麻,邵荣也没有找到,这会儿又来了这出,好不同意小心翼翼哄好了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每件事都像一座大山,他急于弄清林瑾瑜又在看什么,一时有些操之过急,伸手去拿他的手机。
以往他俩的手机对对方都是不设防的,林瑾瑜就经常恶作剧抢他手机逗他玩,双方也不会生气,可这会儿情况特殊,张信礼的手刚碰到光滑的手机外壳,林瑾瑜便恶声恶气道:“说了别看!”
“我不干什么,只是看看你在看什么!”
林瑾瑜依然死攥着,张信礼性格里强势的那一面显露出来,他一只手钳住林瑾瑜的手腕,另一手把他手机拿过来,看见页面上全是贴子的评论。
“好恶心,都大学了怎么还有人偷东西……”
“是家里穷得没棺材板了吗,急于偷衣服倒卖给他妈买棺材板。”
“这种货色还喜欢我科,真尼玛倒霉!”
每一条评论都骂得非常难听,每一个字就像一根淬毒的针,有时候不上网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精通骂人之道的祖安行家。
“叫你不要看啊!”林瑾瑜本已到临界点的火气被他这么一催化彻底爆炸开来,他上去真的开始跟张信礼动手……两人拉扯间林瑾瑜一时气急,情急之下一掌甩过去——甩在张信礼脸上。
那一巴掌没打实脸,大概扇在了他侧脸下颌与脖子交界的那块地方,但却绝对不轻。
这一下打出去林瑾瑜自己也震了一下……蓦然停下所有的动作,安静了。
张信礼微皱着眉,有点责备地看着他,呼出一道鼻息,顿了两三秒,最后忍着那一片麻痛感,道:“……别闹了。”
林瑾瑜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难过,他静了一会儿,说:“……对不起。”他说:“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突然很烦,我没有家,我爸妈不要我了,过几天你也要回去上学……你们都要离开我……我没想动手扇你,只是意外,我不小心……”
张信礼感到很无奈,他没有再管那一耳光,只道:“算了,”他说:“不要有下次。”
也许是刚刚那番折腾转移了林瑾瑜的注意力,又或者是把负面情绪宣泄了一些出来,林瑾瑜总算安静了,张信礼把猕猴桃拿过来给他吃了,守他到凌晨,林瑾瑜终于再次睡着了。
难得的寂静,张信礼总算略微松懈下来,他去卫生间用冷水擦了把脸,出来时看见几小时前引发小摩擦的那手机屏幕亮起,正闪动着来电显示。
起初他没接,可那电话接连亮了三四次,看起来是有事要找。
张信礼看了好不容易睡过去的林瑾瑜一眼,擦干手,拿着手机出去接。
他摁了接听键,但没率先说话,对面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上来就噼里啪啦道:“小瑜,你们家怎么回事?三叔说要带你来的,怎么没来?我看场面很不对啊,没出什么事吧?”
小堂哥也不想深夜叨扰林瑾瑜,但没办法,家族联谊聚会,局这时候才散,作为“唯一”知道林瑾瑜小秘密的人,他敏锐地察觉出自己叔叔一家神色不大对,思来想去心慌得很,于是还是偷摸摸打了个电话来问问情况。
然而说了半天对面也没声,小堂哥道:“小瑜?”
“……”张信礼回话说:“他睡了。”
“你是谁?”小堂哥第一反应是自己打错了:“呃,不好意思,我可能……”他看了眼号码,没错啊……随即意识到了带二种可能。
张信礼说:“他男朋友。”
“啊……这样,我说呢,”小堂哥颇为尴尬:“我就是打电话过来问问,你们是不是……”
张信礼没有废话:“他爸妈已经知道了。”
果然不出所料,小堂哥叹道:“我听三叔说小瑜精神不好在吃药的时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没想到……他现在还好吗?”
张信礼迟疑了一下,照实道:“我不知道,他有时候……”他把一些事情原原本本跟小堂哥说了,小堂哥听完语气变得十分严肃:“没有稳定前是不能停药的,”他说:“你们在学校对不对?你得重新带他找个固定的医院定期复诊,绝对不可以乱来一通。”
张信礼的医学知识属实匮乏,小堂哥很不放心,七七八八嘱咐了一通,末了叹道:“也该有这么一天,没办法的事。”
张信礼道:“嗯。”
“你们……唉 ,”小堂哥本想劝劝他们,说要不还是三思而后行之类的,可实在张不开这个口,最后只说:“叔叔那边我会尽量帮衬着点,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信礼说:“谢谢。”
多的小堂哥也帮不上忙了,问候一通确认情况后,嘀嘀咕咕结束了通话。
张信礼回来把林瑾瑜的手机原样放好,终于得以躺下休息时,又看见他弟给他的信息,说月底了他爸妈寄了伙食费回来,可月初谁谁谁要结婚,等着礼金用,问随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