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仅仅是个开始。
阿克伸出食指在鼻子下揉了揉,扎起袖子,和张信礼一前一后围住赵武杰,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像个枷一般箍住这家伙,从背后把他架了起来。
赵武杰吐得昏天黑地半死不活,睁着眼无力地看着张信礼,张信礼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没有打人的后怕跟不安,没有畏惧,更没有怜悯。
曾几何时他对林瑾瑜说‘不要用暴力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有些人,似乎只有暴力才能让他们懂得畏惧。
他右手成拳,就像打沙包似的,一拳抡在赵武杰脸上,然后是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五拳六拳……拳拳到肉,直打得赵武杰眼角开裂,鼻血一股股流到嘴角,滴到石膏和绷带上。
怼脸打杀伤力很大,三拳之后赵武杰基本就不怎么清醒了,他脚下没一点力气,整个人像滩泥,直往下滑。
阿克松开手,任他背面朝天倒在肮脏的厕所地板上,张信礼拳锋跟半个指节上都是赵武杰脸上的血、汗、眼泪、口水之类乱七八糟的混合物,他用这只手抓起赵武杰的头发,拎着他,走了几步,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到小便池边,抓着他的头开始往小便池坚硬的池壁上磕,一下一下,撞出沉闷的咚咚声响,十分吓人。
赵武杰全无反抗之力,张信礼避开了后脑跟头顶一类的致命地方,专撞颧骨和下巴,捏开他的嘴往小便池里磕,赵武杰发出的惨叫声就像有一千把锯子正在锯他的喉咙,但在酒吧的大功率音响面前,人的喊叫太微不足道了。
牙齿磕破了他的嘴唇与口腔内部柔嫩的皮肤,赵武杰满嘴是血,凭着本能不住挣扎,在这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中,张信礼始终没有停手——一颗带血的牙齿在暴力撞击的作用下脱离牙床飞溅出来,跌落在赵武杰自己的呕吐物中。
第222章 真凶
一门之隔的外面音响声震天,一波波音浪完美掩盖了卫生间里的所有动静,赵武杰满口的血混着口水拉成粘稠的丝,从他嘴里垂下来,像糖画一样滴在地上。
在这里他孤立无援,没人会来救他,甚至没人知道他正狗一样在这儿被人打。
眼看这家伙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张信礼砸够了,终于暂时停了下来,他松开赵武杰的发茬子,转而提起他的领子,把他翻过来,问:“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是个问句,可他言语之间并无多少询问的意思,更像个陈述句,赵武杰眼角都是肿的,他半睁着眼,居然极其狼狈地咧嘴露出带血的牙花子笑了:“知道……”他虚弱地说:“早知道……就更狠点,从窗户那儿推……应该就救不回来了吧。”
医院吊顶比住宅区高,加上一楼大厅实际上跨两层,如果是从十多米的高度无任何缓冲地直摔下来,那它造成的高坠伤就绝不是肋骨骨折那么简单了。
“真可惜……”赵武杰被自己的血和口水呛到了,他一边咳一边说:“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真的毫无悔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林瑾瑜有什么杀父之仇,张信礼虎口钳住他下颌,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冷冷道:“那你也活不了。”
他语气冷硬如生铁,这句话并非某种虚张声势或者放狠话吓唬人的花招,而是冰冷不掺一丝夸张的陈述,是警告,是宣判。
赵武杰眼睛肿得睁不开,他透过眼皮间的缝隙看着那张他很喜欢的脸,嘴唇翕动着,说:“无所谓。”
他睚眦必报且满腔恨意,他恨林瑾瑜,恨林瑾瑜让他得不到他想得到的东西,恨林瑾瑜所给予,和得到的爱。
张信礼原本对赵武杰的良心也没抱什么期待,但他要他忏悔,要他忏悔他做过的一切,要他恐惧到半夜想起也会发着抖从梦中惊醒。
他松开了手,任赵武杰跌靠在肮脏的小便池侧面。
赵武杰连坐直的力气也没有了,张信礼一放开,他便“啪”一声带着满脸不明液体,撞在陶瓷壁上,然后像滩烂泥似的沿着墙壁滑了下去。
张信礼没再看他一眼,而是站起身来,随手把折刀抛给了阿苏。
阿苏精准接过,他哥阿克点了根烟,不用张信礼吩咐,便过来托着肩胛骨,把浑身上下狼藉不堪的赵武杰拖到空地上,然后也不嫌脏,上去半扇半拍他脸道:“睁眼,莫装死。”
他显然做惯了这种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精于此道”的气息,夜场老板很喜欢这样的马仔,够淡定,够狠,还会做事,不用费口舌吩咐。
这是林瑾瑜所未曾真切见过的凉山贫困彝族人的另一面,他在少年时看见的凉山是张信礼庇护下偏温和的凉山,豪爽、热情,有歌和酒,张信礼让高武那样的人离他远远的,说他是自己的弟弟,所以大家把他看做自己人。
然而实际上,贫穷、教育落后往往滋生出暴力与野蛮,它们在大山深处一体双生,那些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或者不愿进工厂,又无法接受教育的年轻人,懒的就回到家里跟猪在同一间屋子里吃喝拉撒,酗酒睡觉混日子,勤快的则转而干起了别的“工作”谋生,且同族之间血脉相连,不论在凉山本地,还是西昌、东莞,都结党抱团,不讲道德与法律,只讲同族义气。
这是张信礼一直尽力避免让林瑾瑜看到的另一面,虽然野蛮有时也自有其魅力,但这魅力不在于此,它是贫穷与生存加持在他们身上的糟粕,而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假如没有林瑾瑜,他会一直是他们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