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烟渣飘落进棕黄的酒液里,然后迅速被浸染、沉没,变成深色液体里几点宛如老鼠屎般的阴影。
戴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跟真吃了屎一样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诗涵还是笑嘻嘻的:“没什么意思,让你也尝尝呗。”
林瑾瑜看着酒杯里那肮脏的黑点,想起过往屈辱、恶心的回忆。
戴胜曾经灌过他一桶混了高浓度酒精的抹布水,他觉得跟那比起来,仅仅让人喝这杯酒简直称得上仁慈。
戴胜看起来不打算配合,张信礼眼皮也没抬,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用了大力地把那杯酒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怼到他鼻子底下,道:“喝了。”
戴胜有些忍无可忍了,他耸动鼻子嗅了嗅,没接那杯酒,只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吊着眼睛,沉声道:“当初都是工作职责,我愿意给您敬酒赔罪,可您这就没意思了吧?”
“我看很有意思啊,”王秀脸上一派幸灾乐祸,许钊跟他串通,说起鲸鱼在这家伙手下受的委屈时,他听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当时就穿上高跟鞋在他脸上踩八百个窟窿:“罪有应得。”
林瑾瑜说:“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不是要赔罪?好歹拿出点诚意来。”
听他这么说,戴胜脸上那股讨好跟意欲讲和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忿忿之色:“小梵,您别以为随便傍个老板就能来砸场,这如意算盘可打错了,我们可不好欺负。”
“别我们我们的,我又不是来踢馆砸场子的,不过教训教训该教训的人。”戴胜有撕破脸的意思,林瑾瑜语气也不客气起来,说:“你这种杂碎,应该是很好欺负吧。”
而且也该欺负欺负。
他语气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丝轻蔑,怎么激人怎么来,现场又全是他的下属,戴胜这种好指点江山的直男最忍不了这个,面子大过天,稍微赔个罪也就算了,喝那恶心玩样?他以为他是谁?想都不要想!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也别怪他无情了,戴胜表面上在对林瑾瑜说话,实则朝向evan道:“我说小梵,你在这儿干的时候我可没亏待过你,各种提成好处没少过,别的不说,就那个宁老板,给你下过的单就得这个数吧,”说着用抻开一个巴掌:“还有诗涵,你俩处对象的事我早知道了,可从没说过一点半点的,还有你在外边那些不清不楚的……”
‘不清不楚’这个指的可能是张信礼,一面之缘,戴胜没记住张信礼的脸,光记得有这么个“英雄救美”的角色了。
“……我干这行也十多年,当初一眼就看出你是个有潜力的,我也知道,这行里有本事有头脸的难免乱一点,很正常,所以可从没说过一句半句,一年没听见信,看来是早贴上别的生路了吧?恭喜恭喜,就是可惜了,你在我们店的时候多受欢迎呢,你们说是吧?”
那些气氛美女还要在他手底下混的,当然连连点头附和说是是是。
戴胜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通,洋洋得意等着evan的反应。他以为那位卡主是林瑾瑜跟诗涵傍上的新二代。小梵这家伙惯会装清高,骗得人以为他多纯来着,新主听了他以前这些“风流韵事”,不生气才怪呢,就算不当众甩他几耳光,必然也要摆点脸色,到时候慌的只怕就是小梵了。
所有人都看着夸夸其谈的戴胜,林烨、许钊、王秀拼命忍着才没笑出来,黄家耀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智障儿童。
戴胜沉浸在自己畅快出气的美梦里,滔滔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搞什么演讲。过了许久,这厮终于眉飞色舞地叭叭完了,他勾起嘴角环顾四周,满以为evan脸色一定十分难看,谁知——
“说完了?”evan掏掏耳朵,抱着手,说:“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今天——是小林总的生日,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来给他庆祝的。”
许钊紧随其后道:“确实,我们都是他的小弟。”
王秀说:“哦嚯嚯嚯嚯,傍富二代?你搞错啦,鲸鱼本人就是哦。”
黄家耀则道:“造谣侮辱他人可是犯法的,根据《刑法》第248条,我们有权对你提起诉讼。”
诉讼?戴胜简直要笑了,这群人在说什么无稽之谈,还富二代的,小梵要是富二代,还能落到他手底下?
富二代也是分等级的,林瑾瑜自知自己不是什么x国大集团唯一继承人级别,不过……嗯,家里马马虎虎也算有点小钱吧,在一夜店面前腰杆子还是能直的。
他没说话,只高深莫测般喝了口酒——电视里都这么演,装逼嘛,谁不会呀。
跟这龟孙多费口舌纯属浪费时间,许钊冲张信礼使了个眼色,张信礼会意,上前几步,好似要来硬的。
他手劲不小,给林瑾瑜出气又没留手,刚那几下弄得戴胜痛得要死,房间里的气氛大半都是小女生,没人敢出头拦他,戴胜那身板一看就不是他对手,当即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道:“干什么?还想动手是怎么的!”说着手往腰后对讲机摸。
evan手里那张金卡比宁晟凯等级低,算刚踏入高级的门槛,没事的话当然得对这类客人毕恭毕敬,可对方要是太过分,乃至于先动起手来,戴胜相信店里的内场安保也不是吃素的。
张信礼看见他的小动作了,但并不放在眼里。
喊人是吧,喊了才好呢,他们现在可不是为了实习跟生计忙得焦头烂额的未毕业学生了,戴胜有钱跟时间,他们也有钱跟时间,戴胜有关系,他们也有,看谁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