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医生不明所以地问。
“我……”景澄又看了显示仪一眼,眼下不得不如实托出,“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医生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男性beta受孕后反应很大,家属竟然不跟着。
“医生。”景澄的思绪终于理清,千头万绪逐渐化为清明,他一个人坐在检查床上,身型单薄,眼神疲惫,微微低着头看着肚子,可是坐姿挺拔十分要强,“什么时候能检查胎儿有没有问题,就是……不是这种简单的成像,而是看出健不健康?”
医生呼出一口气,这句话他也听过很多次,大概猜出缘由。“12周nt,16周唐氏,20周大排畸,28周小排畸,双胎的话建议每两周进行一次检查。”
“如果我没有戒烟戒酒,同房当天也碰了这些,然后上个月不小心吃过感冒药……胎儿会不会有问题?”景澄轻声问,一只脚的鞋尖点在地面上,撑着他挺直的上半身。
“我们不能说绝对,但是一切都要靠检查。”医生压低了声音,又提醒他,“做nt那天会很麻烦,还要建档,一定要带上伴侣。怀孕生产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要让他负起责任来。”
“谢谢。”景澄两只脚点地,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医院的,在温热的风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医院西侧。手里捏着的是化验单,最下排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超声提示:男性beta生殖腔内早孕,双活胎(双绒毛膜双羊膜囊)。
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结果,不仅他的身体没做好准备,心理更是没准备。两个……他看向目前毫无反应的小腹,不知道该说自己牛逼还是说狗alpha牛逼,但是掐了几下眉心之后仍旧需要面对现实。
胎儿可能会有问题。
可能两个都不能要。
留不留,万一出问题了怎么办,要坚持检查到多久才有结果……景澄一个人站着思考,手里的化验单不知不觉被他攥皱。落在地上的影子格外颀长,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又瘦了,景澄看着影子不由苦笑,要是南谨在,一定会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南谨这些年好像一直都在骂自己,骂自己不好好吃饭,骂自己工作太拼。
忽然背后一疼,身后有一个陌生男人撞在他肩膀上,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就走了。景澄也无心要个公道,抬手扶住了旁边的公告栏,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护住了刚刚觉得“不能要”的胎儿。
只有两个月大,如果真有问题,不能留下它们,它们也不会有感觉的吧?
或许是察觉到了孕体的情绪波动,肠胃发出几声“咕叽咕叽”的动静,饥饿感猛烈袭来,两个小生命疯狂地刷起存在感。景澄皱了下眉头,刚刚还想着不要了,下一秒抬腿走向医院的超市,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发愁。
吃点什么啊?他先是发呆,而后跟上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她拿购物篮,他也拿购物篮,她从货架上拿什么,他也拿一份……直到女人的alpha伴侣跟了过来,防备心极强地向后怒视,景澄才发觉是自己跟得太紧,像是不坏好心。
可是不跟紧了,看不清楚她吃什么。算了,购物篮里好歹装了一些,景澄排队去结账,再拎着购物袋走到医院的湖边,找了个安静的横椅。
湖里养着几只黑天鹅,其中两只大约是一公一母,正交颈缠绵,互诉衷肠。因为不远处是妇产科,周围来来往往的成双成对,有些人已经显怀,有些人和自己一样,完全看不出来。可是唯有景澄孤身一人,风一吹就要飞走似的,膝盖上摊着一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吃的孕期补充餐。
坐了半晌,他才拿起一袋蛋白质果冻来,学着刚刚走过去的那个omega将吸管拧开。肚子里饿得闹翻天,他赶紧喝了几口,勉勉强强将胃里塞满。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不用猜就知道是南谨,景澄下定决心,将电话接起。
“怎么样了?刚才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我。”南谨问得很着急,“陆辰中午来找过你,我估计他一会儿肯定会联系你。”
“检查完了。”景澄先淡淡地“嗯”了一下,将喉咙里的果冻吞下去再说,“双绒双羊。”
电话里面完全安静了,像是沉入深夜。
足足半分钟南谨才开口:“你打算怎么办啊?要不要告诉陆辰?”
“先不说呢,胎儿有可能不健康,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景澄低头盯着自己的肚子,目光停留在马甲的纽扣上,“等我再过两个月,做完检查再说。”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刚咽下去的果冻又从胃里反酸往上走,好像卡在食道里,景澄连忙拧开一瓶水压下去,捂住了嘴,好不容易吃下去的营养千万别吐。
天色渐渐变暗,陆辰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办公室里除了他和齐跃明还多了1名《烟海商刊》财富版的专栏记者,1名摄影师,1名专业现场收音。
“好的,下面是最后两个问题。”专栏记者看向这位刚刚归国就直接空降的年轻总裁,“请问您是出于什么原因回到烟海市呢?又为什么抓住鲸屿岛项目不放呢?”
面对镜头,陆辰完全没有局促和不适应,身为于迎萱和陆光齐的儿子,面对记者可以算得上家常便饭。上小学二年级那年,他跟着父亲一起接受法律节目的采访,记者就将录音笔递到他面前过,问了一个巨二无比的问题——请问你是喜欢爸爸多一点呢还是喜欢妈妈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