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辞声把一盆蔬菜端开,“水冷,我来洗。”
何惊年把洗菜篮抢回来,“你太平点行不行。”
“哦。”原辞声收回手,一副准备走开的样子。
何惊年刚想这下总算消停了,后背忽然一沉,蔓延开一片温热。尔后,一双修长清劲的手臂从后绕了过来,覆叠上他的手臂,蜡铸艺术品般漂亮的大手没入水中,轻轻握住他的手。
耳畔,带有金属感的低磁嗓音响起,“那就这样,行不行?”
何惊年喉头微紧,胸腔被震得泛开麻意。
“不……行,哪有这样洗菜的。”
原辞声下颌靠着他肩膀,很好的位置,一抬眸就能看见他的侧脸。柔和的线条,秀气的鼻梁,自然嘟起的微翘唇珠,眼尾楚楚下垂,眼梢几簇睫毛又特别长,斜斜地挑出来,无意识地轻眨,就能扫得人一整颗心都痒。
原辞声滚了滚喉结,真的很想亲亲他,又怕惹他不高兴,就直直地盯着他看。看清他每根乌亮睫毛的尖梢,看清他白嫩皮肤在光线里显出的浅浅一层金色绒毛。
他一边看,一边想,想年年怎么这么好看,怎么能这么惹人疼,招人爱,惹他疼,招他爱。
年年哪里都好,哪里都太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不爱他。
“起开。”何惊年用手肘撞他。
原辞声十指收蜷,络合住何惊年的手指,彻底的包覆,紧缠的相扣。冷水从掌心与手背贴合的缝隙渗漫进去,慢慢被焐得温热。
“你……别瞎搞!”
原辞声默不作声,就这么把着何惊年的手,慢条斯理地去洗那些蔬菜。或光滑或粗糙的表皮摩擦过何惊年的指腹和掌心,鲜艳淋漓的色彩,透白晕粉的皮肤,强烈的色差对比,不知道烫着谁的眼睛、谁的心。
红菜头的茎须有些密集,还颇为尖锐。虽然已经切掉了尖部,但掠擦过皮肤的时候,还是会有刺刺的痛痒感。何惊年这菜洗得委实魂不守舍,原辞声几乎是以环抱他的姿势,孜孜不倦地“帮助”着他。
这个人看着是个穿衣显瘦的模特架子,其实身形着实高大,一身秋衣秋裤老棉服也掩不住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自己跟他体型差格太大,像这样被他从背后圈着,整个人完全被他笼罩严实,密不透风地陷了进去。
好热。好香。
大概是原辞声这几天生病在家,所以就没拼命往身上折腾各种消杀产品,消毒水味儿褪去很多,显出本该有的好闻气息。
并不是那种香水味,是皮肤上散发出来的最原初的气息。这人虽然跟花孔雀似的爱臭美,但从来不用香水,更何况再厉害的调香大师,都调制不出这样迷人的香气。
何惊年想屏住呼吸,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嗅。老天爷真的太偏心,这人长了那样美貌惊人的一张脸,怎么连身上的味道都这么香。既冷冽又芬芳,闭上眼睛,空气里便开始飘落碎小的新雪。
“嘶。”何惊年手一缩。他走神得厉害,一不当心就被红菜头的根须划到了
“怎么了?”原辞声捻开他蜷缩起来的手指,雪白掌心几道浅浅红痕,不显眼,却扎眼。
“你还问,都怪你!”何惊年话一出口,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生硬补充,“……影响我。”
原辞声轻轻揉按他的掌心,何惊年手掌很薄,又软,指腹碾过的时候,比水还要温软,还会因太过敏觉的缘故而轻轻颤栗,十分惹人怜爱。
他抓着这只手舍不得放,将本来一点浅淡的红,生生揉得发艳,晕开一片热热的红意。
水龙头一直开着,水哗哗地流。一时间,偌大的厨房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爸爸,爹地,水都要满出来啦。”糕糕脆亮的小嗓门儿打破了微妙的安静,她哒哒哒地跑进来,站上小板凳,关掉水龙头,“老师说过,要节约用水。”
两个人僵住,何惊年面红耳赤地把原辞声推开,“糕、糕糕做得对……”
所有食材都处理好之后,何惊年把它们放进锅里,坐在火上慢慢炖煮。等待的时间里,原辞声被他支使去看着火,他抱着女儿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糕糕从小到大的照片。
那一本本厚重精美的相册本里面,都是糕糕的成长记录。每一张照片旁边,都用遒劲优美的笔迹写着一些琐碎而温馨的事情,比如糕糕今天比昨天多喝小半瓶奶奶啊,糕糕今天吐出一个特别大的口水泡泡啊,糕糕今天和廖妮亚办了家家酒啊,诸如此类。
“这些都是你爸爸写的?”何惊年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糕糕从一个圆滚滚的奶团子,长成如今这个大眼睛小姑娘。缘了那些详细到近乎啰嗦的注释,他仿佛能亲眼看见这几年糕糕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嗯!”糕糕用力点头,“爸爸说,爹地总有一天要回来的,这些都是以后要给爹地看的。爹地,你在的时候,爸爸就开心。你一不在,爹地就伤心。”
何惊年揪揪她的小辫子,想笑一笑,嘴角却往下,轻声说:“小朋友知道什么呀。”
“糕糕知道的。”糕糕鼓起腮帮,又丧丧地垂下小脑袋,“圣诞节那天是爸爸的生日,爸爸很晚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病了,病得很重很重。可是,他不肯吃药也不肯看医生,糕糕和杨莉阿姨一起求他,他也不理睬我们。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爹地的东西发呆,还自己跟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