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了就不算迟到(2 / 2)

“哎呀,原来是文老师表妹啊。没事没事,您带个把人进去,没关系的。这记录不填也行。”

果然,最吃这一套。陈糖口罩下的唇抿了抿,心里莫名烦躁。

“谢谢了。”

“这有什么谢的啊,您上回可是把单位发您的慰问品都拿给我了。我才是谢谢您呐。”

“没有的事,您辛苦了。”

文以安边走边小幅度地弯腰致礼,陈糖紧随着她进了大楼。前厅里有不少已经到达的职员,大多是年轻人,看上去一副忙着打卡的步履匆匆的模样,但文以安路过时,他们十有八九都会停一停,举起胳膊来挥手招呼,口里说着:“文老师,早上好呀。”

令陈糖佩服的是,文以安回应的时候竟然一个个地叫出了名字,没有漏下任何一个。一直到两人上了电梯、抵达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一路都是朝气蓬勃、笑意盈盈的问好声音。陈糖暗自感叹,这样的好人缘,她从未见过。

文以安的办公室很简单,甚至有两张办公桌相对放着,应该是两人合用的房间,这个结论让本就拘束了一路的陈糖更加拘谨。但文以安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她把包挂在衣架上后便开口说:“你随便坐吧,这间办公室的另一位记者老师年初被派驻国外了,至少一年多才会回来,这里暂时是我一个人在用。”

听到这里,陈糖的肩膀松了松,她打量着文以安桌上的绿植,一旁是青绿色的水杯,带着杯盖和托盘,签字笔大都装在仿瓷的笔筒里,唯独一支记号笔搁在合上的文件夹边,而自己的棒球帽就挂在耳机架上,那应该是那人坐下时触手可及的位置。

刚刚拎着一个小巧喷水壶出门的文以安重新走了进来,她开始给房间里的绿植浇水,包括窗台上的绿萝和门边的幸福树。这时陈糖发现文以安的办公桌另一边还放着两箱礼品装的辣椒酱,她有些好奇地问道:“文老师怎么还买辣椒酱啊,你不是不吃辣吗?”

文以安正在查看土壤的湿润程度,她没有回头,但显然知道陈糖在说什么:“是单位发的慰问品,刚才门卫大叔不是说了吗。正因为我不吃,所以拿了一箱给他。单位逢年过节总会发些水果、辣椒酱、月饼之类的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会放在办公室里,有机会就分给别人。”

“这叫,借花献佛?”

陈糖歪了歪头,上扬的语调是思考和疑惑。

这时文以安回头看她,然后笑了笑说:“可以说是吧,或者是双赢。效果不是很好吗?”

她现在的笑容绝非是先前那样一味的端庄,不知是不是窗户栏杆投下了一道阴影在她脸颊上的缘故,她的笑甚至有些冰冷。

甩开怪异的想法,陈糖伸手摸了摸桌上文竹的茎叶,而后将挂在旁侧过于显眼的帽子拿了起来,她今天也戴帽子了,所以多余的帽子落在手里就没了去处。浇完水的文以安从柜子里拿出纸袋给她,她脑子想的却是文以安戴着棒球帽会是什么样子。当然陈糖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用眼睛盯着文以安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对方意味不明的视线里倾过身子,她想要一个属于白昼的吻。

但陈糖没有成功,文以安在她快要碰上唇瓣时挡开了她,手落在她的下巴上,轻轻的,但足够让陈糖停下。在漏进室内的阳光里,陈糖眨了眨眼睛,近在咫尺间,她的瞳孔里仿佛泛着钻石火彩。任何困惑和焦虑都要诉诸亲吻,文以安了解这样的渴求,但她仍旧只是侧过脸贴了贴陈糖的脸颊,在她耳畔轻声说:“这楼里不行的。”

她的动作比蜻蜓点水还快,温热的触感还未抵达大脑皮层便已经远离,助长了她心口疯长的情绪。只是下一秒,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两人立刻移开了一步远,门外的人也没等文以安回应就直接推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热络地说:“小文呐,去开会啊。你……”

来人这时终于注意到办公室里不止文以安一个人,他停顿了下来,清了清嗓子,脸上堆着的笑消减了些许。文以安趁着这个间隙,开口道:“主任,早上好。”

“哎哎,早上好。这是谁啊?”

“是我的表妹,学校要做社会实践,我带她来看看。”

“哦哦好的好的,我都差点忘了暑假到了。那你这个,开完会再来吧,到点要开了。”

“对哦,我差点忘了。那麻烦您等我一下,一起过去。”

文以安边说边转头看了眼挂钟,陈糖能认出她的刻意,但门口的主任似乎没瞧出来。接着她回过身嘱咐,“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会太久。”

陈糖只能点点头,目送文以安离开。门被关上后,她坐到空出来的那把椅子上,手臂迭放在桌上后将头埋了进去,她这会儿开始讨厌射进办公室里的日光,明亮的光线晃得胸口闷闷的,好像来时路上吃下的那块奶酪核桃恰巴塔梗在了那里,水也喝光了,所以现在陈糖只想趴在桌上睡一觉,把昨夜没睡够的瞌睡补回来。

事实证明,陈糖是对的。所有的会议都不可能太短,文以安一去就去了快两个小时,等到她回办公室时,阳光早已从窗口移开,她也需要乘车前往录制地点准备下午的外景录制。大概因为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陈糖含着怨愁的眼睛,所以她软着嗓音问可不可以跟着一起去时,文以安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陈糖从来不喜欢戴口罩,不通的气息和燥热的水汽都让人厌烦,何况现在还是夏天。可是她却举着一把小小的遮阳伞,在录制车旁的马扎上戴着口罩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中心台的节目组清场做得很彻底,偌大的园区里除了工作人员一个外人也没有。文以安挺忙的,没有多少时间说上话,陈糖支着下巴远远瞧着,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也考虑过自己为什么陪在这里,但好像坐在这里比昨天在练习室里吹冷气要快乐好几倍。

那天下午,陈糖叫车往酒店赶去的时候已经五点过了,尽管她昨日计算了一整天的时间,清楚每一个该离开的时间点,但她非要等着文以安的录制告一段落,亲口和她告别过才肯离开。所以当陈糖终于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时,十来个来电通知和几十条信息塞满了通讯记录,经纪人在接通了电话后,气得差点骂出声,直言要是陈糖不想干了,可以现在就解约。听着电话那端的呵斥,陈糖吐了吐舌头,却也只是安静地听着,甚至态度比平日乖顺许多,开口安抚了对方。

“你瞧~这不是赶上了吗?”

她顶着勉强足够应付红毯的妆造坐上盛典来接人的车时,还心情尚好地冲着车门外的经纪人眨眼睛,回应她的只有对方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晚上,文以安回到公寓,她吃过饭,做完普拉提,洗完澡,她看了看时间打开了电视,准确地调到了那唯一转播这场盛典的频道,刚好是主持人介绍陈糖上台表演的时候。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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