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眼中一个明灭,心中怒火就要压不住,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低吼:“诺思!”他扬手就想抽诺思耳光,停了停,居然忍住。
诺思眼神挑衅:“哈,你想打便打。”
亲王知道诺思一直负气难消。知道是一回事,真真切切听到对方讲出来要自己死又是另外一回事。
多年来的精心栽培,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到头来一腔心血像是付错了人。对方如此不识抬举,怎能不叫人气急败坏。亲王酒气上涌,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诺思看亲王额角暴起的青筋,知道他恼怒,却偏要煽风点火:“教授何必压抑自己,反正酝酿到最后,还是动手。”
亲王举起一只手,直指诺思鼻尖:“你!”
话说一半,又讲不出下文。
“你研发了提线木偶试剂,四处控制人心;到头来又觉得内心孤独,要寻求跟你一起探索世界的同伴,世上哪来那么划算的事情。”诺思怒骂,“你作了多少恶?糟践了多少人?身上背负了几条人命?你觉得你可以毫无愧疚地抽身吗?你真的以为你坐上了神龛吗?”
亲王红着眼瞪着诺思,蓄力待发。
“你做梦,你连禽兽都不如。”诺思得了提线人的允诺,骂得毫无顾忌,骂得酣畅淋漓。
“你闭嘴!”亲王雷霆震怒,终究还是忍不住,抬手给了诺思一记耳光。
诺思硬气地不吭声,眼角愤恨含泪——亲王最终还是动了手,他内心腾起不知道是了然还是失望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护住头,等着亲王情绪失控后暴风骤雨般的发泄。
突然就是这个时候,凉亭外面倏地一声,一个通往shrine暗室的虫洞霍然开启,是亲王设置的自动回航时间到了。两人齐齐看向那个凭空出现的虫洞,张力拉满的情绪在临界点被扭曲的时间力场打断。
按照亲王的设想,此时他带领爱徒领略低维宇宙的风光后,大概是他带着惺惺相惜的诺思回来的好时机。
谁知道局面如此尴尬。
两人在虫洞前一言不发地站了几秒,亲王转头,用眼神征求诺思意见。诺思自倔强站在原地不动。
亲王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下令,诺思自会跟上来。他只是觉得没劲。
诺思高扬头颅,摆出一幅宁为玉碎的样子;像是宁愿在这个时空困上一生一世,也懒得搭理亲王。亲王读出了爱徒眼神里的决绝,气得拂袖而去。
虫洞倏地关闭。渺渺天地之间,只剩诺思一人。
桃花暖日,杨柳光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什么?诺思久久盯着消失在空气中的门。虽是遂了自己的心意,却仍旧有点不敢相信亲王将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个婴孩宇宙。
好,既来之则安之。诺思一蹙眉,转身坐到凉亭里。
石桌上还有亲王留下的一壶残酒。诺思负气,抓起酒樽汩汩倒出满满一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抬眼看看凉亭外,虫洞没有再打开的意思。
这是要把他一直关在这里吗?他想。心中不知怎么充满了愤懑,他又给自己斟满一杯,恨恨喝下——好,好,就算困在这里,也比待在shrine当一个活死人要强。他稳了稳心神,打定主意。
他一边喝酒,一边环顾四周的绮丽风光。春色怡人,诺思醉眼看花,越看越觉得极好极熨帖。这里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长得恰如其分,给人一种熟悉又安心的感觉——也不知道亲王是怎么发现了这个地方。到底是亲王和自己的喜好相近,还是自己多年来跟随亲王,已经习惯了对方喜欢的风格,竟叫诺思一时分辨不清。
诺思不喜欢这样与亲王品位高度统一的自己。他溪边独酌,时忧时喜。
诺思独自坐了许久,突然又听到倏地一下,视野边缘某处出现了一个什么东西。他反应灵敏地看过去,虫洞又出现了。
诺思警惕地从石凳上一跃而起,抬手敲碎了手中杯盏,碎片利刃朝外,整个人进入备战状态。
然而对面竟迈入两个出人意料的身影,一个修长俊美,一个高大落拓。诺思定睛一看,竟是著名的帝国双子星。
“太子殿下?”他一惊,“光裔少校?”
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这里?诺思心头一紧,分不清来人是敌是友,脑海中闪出一系列两人与亲王相互勾结的可能性。
对面的两个人似乎也吃惊不小,诺思见对方迅速交换了一下诧异的眼神后,太子斑脱口而出:“诺思,你怎么在这里?”
诺思听不明白太子斑话里的意思,只紧张地握着酒杯碎片,不敢贸然回答。
“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诺思。”一旁的时徽抬手做了个安抚诺思的手势。他一边示意太子斑不要说话,一边转向诺思,温和问出一个诺思不能马上理解的问题:“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从警局逃出来了吗?还是一直待在这里?”
“警局?什么警局?”诺思眉头一皱,厉声反问,“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赫连教授又在哪里?”
太子斑眼神一震,压低了声音发问:“诺思,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诺思只觉得对方说话莫名其妙。
“星历多少年,几月几号?”太子斑又问。
这下轮到诺思心头一震,生出不好的预感,手中紧握的碎片隐隐松动。他老实回答:“星历5327年9月1日。”讲出来的时候诺思忽而意识到,在这个时间里,光裔时徽,这个被光裔元帅寄予厚望的儿子,应该正在泰坦基地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