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徽缓缓摇头。
元帅叹气:这个孩子, 自幼倔强。
“斯科特上将受到神威号攻击, 重伤不治,刚刚失去了生命体征。”时徽静静说道。“元帅, 你晚来了一步,刚刚错过他的遗言。”
元帅目光扫过上将的尸骸,面色沉静:“斯科特上将临终之前,说了什么吗?”
“上将告诉我,人格星舰在自我意识升级的时候混入了不良信息,导致ai出现了道德偏差。神威号经过几周的深度学习和自我升级,已经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超级ai,对真人的攻击性极强。”
时徽面无表情,机械复述着上将大限将至时教给他的话。
“超级ai在演习中,实弹攻击了李准上将。上将为了阻止神威号造成更大伤亡,在舰桥与ai争夺人格星舰主控权时身受重伤,最后也导致了神威号的坠毁。”
光裔元帅一挑眉,并没有打算相信这样的说辞。气氛既已剑拔弩张,但言辞间,双方却还暂时保持着略带荒诞的礼貌与克制。
“然后呢?”光裔元帅目光如炬,无视时徽高举的枪口,一步步朝这边走来,威严的气势无形中让人害怕。“上将还有说什么?”
“他说……”时徽手中脉冲枪握得愈紧,目光亦没有退缩,“他说不用带他去别的地方,因为他再也不想见到元帅了。”
“——他说让这一刻成为永别,让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时徽声音冷冷清清,既为斯科特上将,也为自己割席。
元帅脚步停顿,心中窜起怒意:时徽真是知道如何戳中他心中的要害。
——他再也不想见到我?元帅恨恨想到,他休想。
他要复制千千万万个艾登斯科特,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他要他日日夜夜待在自己身边,陪着他世世代代守护霍冬星,并肩到海枯石烂,直至时间尽头。
再也不见?他做梦。
“斯科特上将战亡,是帝国的巨大不幸。烦请元帅立刻调遣人员过来,收殓上将尸骸,给他应有的哀荣。”太子斑一只手搭在幽荧身上,全身的状态紧绷,也跟着开口。
不同于时徽的冷静克制,太子下巴高扬,目光中透着清晰的敌意:“因为刚刚有人启动了电磁干扰球,迫使我们通讯中断,无法发出上将的死讯。”
听到太子斑的讲述太过尖锐,时徽不由侧首微微看他一眼,提示对方克制。
光裔元帅吸一口气,审视的目光转向太子斑,尖锐的眼神中透出明确的不屑一顾。
国之栋梁、霍冬星的股肱之臣,地位重要如艾登斯科特与李准,他也要杀便杀了;区区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算是什么东西,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实际上,他仔细想了想,太子斑活着,除了可以在某些情况下钳制时徽,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元帅。”时徽警觉到元帅不善的意图,慢慢挪动身体,将太子斑护在自己身后,“……元帅,麻烦您通知导演部各位将军,发送我们的实时坐标,派遣士兵前来营救。”
“你拿枪指着我,还一口一个元帅,这么生疏。”元帅没有叫人过来的意思,说话间,脚步又向前逼近了一点。“你从小是这么被教导和父亲讲话的吗?”
“元帅说笑了,我并没有和我的父亲讲话,对吗?”时徽停顿片刻,指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然而面对全副武装的父亲,他知道不应该在此时沉溺于自怜的心境。时徽握着脉冲枪的指节隐隐发白,目光坚定;他学着像另一个自己一样,将呼啸而过的心事压制在心底。
光裔元帅停下逼近的脚步,目光与时徽相对。他细细审视光裔时徽少校,恍惚如照进一方魔镜。眼前的少校健壮、高大,英姿勃发,无尽的未来铺陈在充满活力的年轻身体脚下,这是他曾经拥有的、最想成为的那个模样。
元帅的精神已经和烛日紧紧相连,烛日适时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血盆大口里喷出一点点黑烟。幽荧觉察出情势不妙,不安地用爪子刨了刨地。太子斑一手安抚着幽荧,试图与它建立精神链接,他在精神操纵中感觉到了幽荧的胆怯。
幽荧尚没有做好挑战父亲驯兽师的准备,更不可能直接攻击自己的父亲烛日。两只战斗兽隔空而望,气势上高下立判。
“哦,你还是知道了。”光裔图玺元帅握着枪,冷冷地感叹。不同于时徽的虚张声势,这一次他终于稳稳举起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克隆体。
太子斑一阵紧张。他临时从导演部折叠空间到演习现场,除了战斗兽之外手无寸铁。他试着通过幽荧向元帅发出威慑,但幽荧迟迟不愿意与烛日作正面冲突,气势上输掉了一大截。
时徽不由失笑:“元帅何必用枪指着我,你我都知道,你舍不得开枪伤到这个身体半分。”
“艾登斯科特同你解释得倒是细致。”元帅点点头,轻笑,充满讽刺地称赞,“真是一个好将军。”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爱我护我。直到生命尽头,也尽他所能想再多保护我一程。他对我来说,是一个比你好上千倍的父亲。”时徽沉声说道,“而你把我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把我的人格从身体里抹去,不是吗?”
光裔元帅吸一口气,面对从头到尾以父子身份相处的另一个自己,讲不出更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甚至都懒得跟我解释这一切。”时徽难掩心头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