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欺雪抬眼看他,嘴角仍有讽意,“这里为何会危险?”
君如故平静地开口道:“因为你的师尊马上就要来了。”
梅欺雪微微一愣,还未说话,又听见眼前青年继续道:“若我没有猜错,你身上的死咒应也是他所下的吧?在他告诉你周宴是被沈移春杀死之时,你就已落入了他布置好的陷阱。”
至此,梅欺雪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颓废地跪坐在了地上,脸上是少见的茫然,“可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不必知晓了。”君如故看着他,一字一句将那丑恶的真相说了出来,“这一切都是你师尊筹谋许久的计划,周宴的死,还有你们三人之间的猜忌与别离。现在沈移春也身亡了,接下来便是你和岳珍心。”
他的声音就如同一柄利剑,将本就腐烂不堪的伤口再度划开。
沉默半晌,梅欺雪这才痛苦地闭了闭眼,心如死灰地开口道:“那就让他把我也杀死吧。”
第91章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整座小院都覆满了冰雪,草木也因灵兽的风刃攻击而尽数凋零,只余一地萧瑟。
风刃带来的那一击也引动体内咒术起了反应,梅欺雪强忍住喉间腥意,一步步靠近沈移春几乎要被霜雪掩埋起来的身体,当指尖触到那人冰凉的脸颊时,他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悲伤,终于迸出了一声颤抖的哽咽。
长久以来他一直恨着沈移春,恨他害死周宴,恨他带走岳珍心,恨他导致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四散分离,更恨他一声不出离开竞锻台远走他乡,徒留自己一人每日承受着无边的痛苦与绝望。
有时候他甚至会怨毒地想,也许沈移春与师妹原本就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那么在这样一出才子佳人的戏里,根本不可能有他的位置,他永远只是在痴心妄想。
可当真正看到那个人的尸体时,他才明白一切都不重要了,爱也好,恨也罢,沈移春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他埋在心底的话,也永远失去了出口的机会。
此时沈移春的喉骨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反应过来后,梅欺雪才发现是自己伸手掐住了对方已然变得干冷苍白的脖颈。
“......你还在恨着你师兄吗?”
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子夜来只觉自己的胸口也像是堵着一大团棉絮,不由自主地就冷冷说道:“造成这一切的人明明是你师尊,你若是想要报仇的话也该换个对象。”
然而梅欺雪却只是惨淡又嘲讽地笑了一下,“我做不到。”
他垂眼望向自己染上血的手,声音如在梦中:“你们说得对,在我身上确有一道必死咒术,但我从来不知道那是师尊种下的,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明白了,我无法反抗师尊,便是因为咒术禁制,我不过是他手里用完就丢的傀儡罢了。”
看着他,子夜来忽然觉得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收你们为徒,想来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梅欺雪眼神黯然,“就算如此......没有师尊,就不会有我们,我与师兄师妹便不会相遇,不会一起长大,而且就算拼尽全力,我们谁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事到如今我只是不明白,师尊为何能够狠心至此。”
哪怕最后知晓了亲手毁去这一切的人是谁,也只能呆立在原地,看着那副代表着昔日美好回忆的画卷被无情烈焰焚烧殆尽、化为飞灰。
子夜来喉头动了动,“......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根本不在乎你们,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受恩惠又怎样?打不过又如何?他身为人师,欺骗你们、还让你们付出性命的代价,这份仇恨你放得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他的声音略显尖锐,连谢题也看了过来。
闻言,梅欺雪的嘴唇颤抖着,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发青年忽然猛地睁大了眼睛,只因他的后心处开始缓慢浮现出了一个图腾印记,让人只要看一眼就能感知到那种诡异的气息。
离他最近的谢题反应很快,立刻运掌试图阻断那图腾的流转,然而他的速度竟然比印记还要慢了一刻,几乎只在瞬间,梅欺雪的双眼便失了光彩,头也沉重地垂了下来。
“......”
谢题冷下眉眼,显然是罕见地动了怒。
看来那孟西翁当真就在附近了,说不定也知道了沈移春已身亡。
一片寂静中,唯有楚苍突兀地轻笑了一声,“谢前辈,事已至此,我想进去看看岳道友,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随即,不等谢题出声他便迈步入房内,子夜来与君如故对视一眼,立刻也跟在了他身后。
房里,岳珍心的面容还未恢复血色,她仍然在谢题的眠咒下昏沉睡着,只是双眉紧紧蹙起,眼角犹带泪痕。
默默观察了半晌,楚苍叹了一声,到底还是举起手平放在了少女头部的上方。随着嘴唇的开合,他无声念出了一段咒语,每一个字眼皆灌满灵力,往岳珍心的额心处徐徐注入。
见状,君如故皱起眉,遂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随手挡开他的阻止,楚苍却只笑了笑,“我说了,我与沈道友之间还有交易没完成。”
待他终于停下来时,两人便看见岳珍心的神色平静了许多。少女仿佛从噩梦中脱身而出又被好好安抚过一般,没过多久,就连一直紧锁着的双眉也缓缓松开了。